第5章 西橋村(四)
- 繃帶快要長到臉上啦!
- 陌上殊
- 2123字
- 2019-01-08 08:10:00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沉悶又壓抑。
宿臻低頭看去,爺爺的眼睛又閉上了,被他握住的手也是疲軟無力,仿佛之前那句拼盡全力說出來的話,只是他的一場錯覺。
但是,那真的只是錯覺嗎?
宿臻可以保證自己方才既沒有眼花也沒有幻聽,而且除去前半句的“離開西橋”,后半句話他在回來的路上也聽宿雪說過。
西橋村的后山上到底有什么東西,爺爺突然重病纏身又是否與后山上的東西有關?
這是無解的問題,至少對現在的宿臻來說,是這樣的。
“是么!”宿臻整理好情緒,臉色淡淡的將爺爺的手放回被子中,又壓了壓被角,“早飯做好了,你不去吃飯,到這兒來做什么?”
“吃飯?對,吃飯,媽媽讓我來喊你一起去吃飯。”
對著沒有一絲笑意的兄長,宿姜放在門上的手不自然的蜷縮了一下,他和宿臻相差的年歲比較大,就好像宿臻現在大學畢業,已經是要踏上社會的人了,他還在高中的象牙塔中生活,差距太大,故而宿姜對他哥哥向來是敬而遠之的,崇拜也有,但親近不足。
宿臻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我等會兒就到。”
宿姜:“嗯,那我就先過去了。”
他轉身跑的飛快,生怕宿臻會拉他過去說些什么。
和宿雪一樣,宿姜也覺得宿臻有些奇怪,昨天夜里還不太明顯,今天在爺爺房間里見到的時候格外的明顯。明明爺爺生病以后就已經說不出來話了,他哥卻表現的好像爺爺真的有在跟他說話似的,讓他這個旁觀者怎么能不害怕。
從爺爺房間出來就是堂屋,農村的房屋構造中有廚房,卻沒有餐廳,通常情況下,堂屋既能充當接待客人的場所,也能當做一家人整整齊齊吃飯的地方。
外邊的宿爸爸和宿媽媽已經在等著了,兩個孩子都已經等在了外面,尤其是大的那個還準備好了早飯,現在他們人都沒到齊,宿爸爸和宿媽媽也沒有先吃的意思。
房間里,宿臻在宿姜離開后,又低頭喊了幾聲爺爺。
“您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和您想要提醒我的東西有關呢?”
他這樣問著,能回答他疑問的人卻依舊在睡夢中,并沒有為他解答疑惑的意思。
飯桌上,宿臻突然問道:“爸,昨天宿雪說不能去后山,是后山上出了什么事情嗎?”
“這事兒你問你爸,他怎么會知道,還不如問我呢!”宿爸爸還在思考,宿媽媽就強勢插話了,“說起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十月份西橋村這邊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后山好多地方都塌了,往山上去,走兩步路就能看到一個坑,山離村子那么近,泥石流一下來,村里人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要不是市里來的專家勘測后說這山不會有泥石流,我都要讓你爸帶著你爺一起搬到市里去了。”
西橋村后面有兩座山,一座是長滿羅漢松的矮山丘,另一座山是得翻過矮山丘才能進去的深山,村里人常說的后山指的是前者,一個站在山腳下就能看清大半山景的矮山丘。不過宿臻十六歲那年去的后山是后面那個,而且他覺得爺爺所說的后山也是后面那一個。
至于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大概是直覺吧!
宿媽媽解釋的很清楚,也經得起推敲,宿臻對此半信半疑,他又試探性的問:“爺爺是什么時候開始生病的,是后山塌了之前還是之后啊?”
這話宿爸爸和宿媽媽都沒法接。
先前宿臻在外面,宿爸爸宿媽媽也沒有在家啊!
他們一個忙著生意場上的事,一個忙著帶孩子讀書,老家的宿爺爺六七十歲的人看上去還跟五十多似的,宿爸宿媽雖然沒時間陪老爺子,但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顧,他們也想著要給老爺子請個保姆,不過老爺子愣是不肯要,他不要,宿爸宿媽也不能硬塞,只能一個月回來看望幾次。剛好宿爸宿媽這兩個月都比較忙,沒時間回家,誰能想到他會突然病的那么重,竟然連話都說出來了呢!
沒人回答,飯桌上的氣氛也僵了。
吃完飯之后,宿姜自覺的去洗碗了,宿臻本想要再去宿爺爺房間看看,結果被宿爸爸攔了下來。
宿爸爸把宿臻帶出了門。
西橋村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的,他們順著門口的小路向前走,院子里追著自己尾巴團團轉的黑狗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地跟了上來,圍著宿臻的轉來轉去,時不時的汪上兩聲。
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燃后用手夾著,也不抽,就看著香煙上的火星漸漸把香煙吞噬,手指輕輕抖動一下,煙灰就被抖落在風中。
宿爸爸看著手中的煙,半天沒說話。
跟在后面的宿臻心中掛念著病重的爺爺,看上去有些神不守舍。
“我和你媽媽昨天一晚上都沒睡著,覺得有些話還是要和你說清楚的好。”宿爸爸嘆了一口氣,臉上是滿滿的疲憊。
“怎么了?”宿臻望著宿爸爸臉上的黑眼圈,沒有懷疑他的話,只是很疑惑,“是和爺爺的病有關嗎?”
提到自己的父親,宿爸爸的臉色變得青白,他用手搓了搓臉,啞著嗓子道:“宿臻,你要知道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管你爺爺之前身體有多好,他年紀也都大了,一場小病也能耗盡他的元氣。他現在這樣子送到醫院去,醫院的大夫也都說他是歲數到了,他們能治病,卻救不了老。要是,要是……”
他狠了狠心,接著說:“你總要做好準備的,我知道比起我跟你媽,你跟爺爺關系更親,這是正常的,你從小就跟著爺爺長大,我和你媽陪你的時間太少。但是,人總是要死的,活著的人卻還得繼續活下去。”
道理宿臻都是懂得,可他也是真的沒有做好會失去爺爺的準備。
他總覺得爺爺應該能活的更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有幾天好活。
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去,宿臻垂下眼瞼,臉色變得有幾分蒼白。
大概是霧氣在他的睫毛上凝結成了水汽,以至于他現在看上去像是哭了一樣。
“我想我是明白的,您不必擔心我接受不了的。”他僵硬的笑了笑,臉色比宿爸爸看上去還要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