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兒，梨兒你在哪？梨兒我不要你的命，梨兒你回來啊！”趙勇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又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來，慌亂的簡直就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然后他突然間想起了什么，連滾帶爬的挪動到青若的身前，“國師大人，國師大人！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我不要她的命給我，我還給她，我的命還給她，你讓她回來好不好！”

“我……”青若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趙勇跪在自己身前，頭不住的磕著，已經有了青腫的痕跡，這讓人如何忍心說出事實的真相。

蕭君庭也看出了青若的為難，溫暖的手毫不猶豫的就伸了過去，握住了有些冰涼發汗的青若的手。青若抬眼看了一下蕭君庭，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她回不來了。”青若輕聲說道。

趙勇仿佛一下子就被判了死刑，呆呆的坐在地上，雙目無神：“梨兒……回不來了？”

青若深呼吸一口氣，眼中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是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們永遠在一起，你愿意嗎？”

趙勇如同溺水之人突然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眼神里也有了些光彩：“我愿意。”

“那好，你閉上眼睛。”青若拿出銅鏡，懸在趙勇的頭頂，然后雙手合十，又是結了一個復雜無比的咒印，輕緩舒柔的語調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若終于停了下來，將銅鏡收回手里的那一刻，突然就悶哼了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嘴角也滲出些許血跡來。

“青若！”蕭君庭立即上前一步，將她抱在懷里，“你沒事吧。”

青若虛弱的倚在蕭君庭的懷里：“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蕭君庭這才分心去看那安靜坐著的趙勇的模樣。他不再鬧了，也不哭喊著要青若幫他將人給找回來，而是就那么安心的坐著，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已然沒有了氣息。

“梨兒本就是透支自己的妖力想要換回他的性命，可是她受了重傷，就算是換來趙勇的活著也不過是曇花一現，明日日出，趙勇還是會死。”青若悶悶的咳了兩聲，還是堅持將這件事給解釋完，“所以我用盡我大半的靈力，為他織了一個夢，夢里他們便不再會分開了。”

“你先別說話了。”蕭君庭打橫抱起了她，“我帶你回國師府找四師姐。”

“不。”青若無力的扯了扯蕭君庭的衣衫，“國師府的人做任務從來沒有有頭無尾的。我們去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

蕭君庭猶豫了下，點了點頭，抱著青若走出了趙勇的屋子，然后轉向了這個小院子的另外一間房，扣響了它。

趙夫人沒有了昨日見到的那種瘋瘋癲癲，變得就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木然的看著門口的蕭君庭和青若，竟是問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結束了？”

青若點了點頭：“嗯，都結束了。”

趙夫人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突然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從口中噴出一道血線，然后她終于哭了出來。并不是大聲的嚎哭，而是那種強忍著的疼痛抽噎，哭到不能自己，蹲了下來蜷成一團，最后干脆是直接倒在了地上，以手掩面，堅強的不發出一點聲音。

青若又咳了兩聲，然后緩緩說道：“他走的很安詳，還做了一個美夢。他和他心愛的女子，終于在一起不會分開了。”

趙夫人哭了許久，仍舊是保持著倒在地上的姿勢：“謝謝你們。”然后趙夫人斷斷續續的講了一個故事。

趙勇少年喪父，自小養在舅家。雖然聰敏好學，但體弱多病。大理寺卿就撥了個丫鬟過來照料著，那個丫鬟，就是梨兒。如同話本小說中的那樣，寄人籬下的勤勉公子同溫婉善良的丫鬟產生了真摯的感情。可是好景不長，常年孀居的母親斷不肯兒子的前程毀在一個丫鬟的身上，于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出現了裂痕。

他們之間大吵了一架。梨兒跑了出去，卻遇見了向來喜歡尋花問柳的富家少爺……最后梨兒撞死在后院的那株梨樹上。趙勇悲痛萬分，不顧母親的反對在那株梨樹下同已經死去的梨兒拜了堂，結成了夫婦。梨兒的尸身，就被趙勇偷偷埋在了那株梨花樹下。趙勇的身體越來越弱，在參加完科舉之后更是直接病倒，在病中也是恍惚著念叨著梨兒的名字。

親眼看見了這一切的梨樹有靈，梨兒的一縷殘念竟然借著這梨樹生根發芽，養成了一只法力低微的小妖，每天也只堅持做一件事——看她的夫君，將自己的靈力渡給他，讓他活下來。直到有一天，這只小妖發現賴以生存的梨樹枯死了，她，也許就要消失了。

所以才在某一天的晚上，才用那種極端的方式，吸引了國師大人的注意，她消失了不要緊，若是國師大人能大發慈悲，救救那個病榻上的男人就好了。

青若安靜的聽著。這種故事很常見，話本子上一抓一大把，可是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邊。若這真的只是那些酸秀才寫出來供人消遣的玩意，那便好了。

“梨樹下已經沒有了尸骨，梨兒的尸骨在哪？”青若緩緩的開口，問道。

“她是妖，我怕她的尸骨被你們收走，就挖了出來。”趙夫人的聲音越來越淡，“等會我會將他們合葬在這梨樹下。”

青若沉默了許久，突然就看向了蕭君庭：“我們回去吧。”

“好，我們回去。”蕭君庭毫不猶豫點頭答應，回頭又對趙夫人點了點頭：“你自己好自為之。”

趙夫人看著他們，無比認真的跪了下來，磕了個頭。然后目送著他們的背影遠去。

東方已經破曉，第一縷清晨的陽光照在梨花樹上，僅有早起的鳥兒發現這株枯死的梨花樹上新發了一片青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