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浮生，年復(fù)一年，整整三個(gè)春秋。

歲暮之際，凈塵于禪房中呵筆提文，師兄凈空推門而入，縫隙之中無故讓進(jìn)了些許寒氣。

“自三年前諸位師叔救你一命，你便不愛出去，也不知這亂世紛紜，未曾平息，你倒是心靜，可這世事卻波瀾不停。”

凈空話中有話，凈塵淺笑，將筆墨放置規(guī)整，親自斟茶以驅(qū)寒意。

“師兄見外，凈塵一向深居簡出，不再理會俗世，方丈教導(dǎo)有方，我還需慢慢領(lǐng)悟，尚未全部參透。”

他是悟清寺最杰出之人，老方丈委以重任，將要履行大業(yè)，前程似錦，造化異人，處事自然不驚。

凈空知他再不是從前那個(gè)沖動魯莽的師弟，故而輕嘆一聲，略顯惋惜，卻又欣慰非常。

“悟心容易息心難，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無法挽回也不能彌補(bǔ)，你當(dāng)真已經(jīng)將那段前塵往事拋得一干二凈？”

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

凈塵道：“一切眾生，種種幻化，既是前塵往事，何故再提，我早已無塵無欲無思無索，息念忘慮，佛自現(xiàn)前。”

“如此便好。”

凈空聽言，放下顧慮，從僧袍中取出一物，放于桌前，眼眸不移，依舊察言觀色。

放置在桌上的物件是一串念珠，凈塵不經(jīng)意間抬眼看去不免為之一震，靜若止水的內(nèi)心倏然一陣心悸，卻克制，不顯山不露水。

“如何不拾起瞧瞧，這上面刻的可是你的法號。”

恁年往事不堪回首，凈塵望之，手中佛珠一緊，卻將心一橫，徐徐搖著頭道了句‘阿彌陀佛。’

“這串念珠并非我之物，我又如何能夠私奪，師兄在何處取得自放回何處即可。”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是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凈空頓了頓，道：“既然師弟心意已決，我切就直言相告，這串念珠的確是在后山林拾到的，當(dāng)日竹林一片混亂，激戰(zhàn)不斷，待我趕到時(shí)，慘敗的竹灌中只獨(dú)留下這方念珠，知是師弟心中之人遺下，故而奉上。”

這位心中人，姓陌，靜女其姝，茵茵而立。

凈塵的眸光不由自主望向了前方那一片冥冥時(shí)空，他在心中低吟著她的名字，那曾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又一次浮現(xiàn)在了眼前。

但他卻不言。

“念珠猶在，物是人非，想必那位陌姑娘當(dāng)時(shí)定是遇到了極其兇險(xiǎn)的境地才會遺失了這串念珠，如今歸還原主，我便安心了。”

“世間一切皆是真相也是虛像，凈塵，你的悟性在我之上，師兄且就不必多言了。”

凈塵頷首，決然一笑，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真真假假我早已不在乎了，更不會再深陷其中，師兄不必再試探，凈塵早已斷了塵念。”

得知師弟初心不移，凈空心滿意足，推門離去。

待人去后，凈塵淡然處世的眼眸又一次出現(xiàn)了些許的波動，一言難道心頭事。

待他將緊攥的手展開時(shí)，手中原本握著的佛珠猝然斷裂，悉悉索索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