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二猜到了所謂姑娘是誰。

林夢知。

她心中將那右丞全家問候了個遍。

手指在袖中摸索著陸素的羽毛卻不得，梨二頓時一慌。

莫不是方才掙扎時羽毛掉在了麻袋外面?

麻袋漸漸停止了掙扎，外頭的人奸笑道：“小姑娘，算你識相，還是省點力氣吧！”

說著梨二就覺得自己仿佛被扛了起來，被人一前一后地抬著。

興許是對自己主子的權勢過于信任，那兩人走了約兩條街就被人攔住了。

梨二聽到外面有人盤問：“里面是什么東西?”

那兩人賠笑道：“是左丞府林大姑娘要的東西，咱們只是負責搬運，具體是什么哪輪得到小的過問?”

盤查那人又問：“不是活物吧?”

綁她那兩人趕緊答道：“不是，不是！”

梨二趕緊掙扎了兩下，奈何自己嘴被堵住，發不出聲音。

外頭盤問的人卻仿佛睜眼瞎一般，輕輕“嗯”了一聲后，梨二便感覺自己重新被抬起。

抬著的兩人正待移動，卻有人道了聲：“慢著。”

那人質問那盤查的士兵：“前幾日我買了一只羊回家，也是用麻袋裝著，為什么你們非要我解開麻袋一看?害得我的羊都跑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林丞相難道就有這種特權?”那人咋舌道，仿佛頗為不忿。

“這……早些時日，草原運來的羊均發時疫，因此只要是羊便需送至檢疫司，這可萬萬通融不了啊……不知您是誰家公子?”

梨二心想，看來質問者倒是衣著華貴，便是衛兵認不出來，也得小心對待。

那公子卻不回答，只是堅持道：“我看這個麻袋里也可能也是一只羊罷！”

“這不可能！”衛兵趕緊道。

“怎么不可能?”

梨二正努力將口中塞著的帕子用舌尖抵出，這人話音一落，梨二便覺口中自由，聞言心中一動。

果真咩咩咩了幾聲。

“我就說是羊，快快打開檢查，否則我去你長官那里告你，時疫無情，你可擔當不起。”

衛兵好似無話可說，梨二感覺自己又被放下，麻袋某處出現了一絲光亮，當即迅疾掙扎了幾下，待那兩人未能招架之時，她迅速從口子里鉆出，飛也似地跑了。

她隱隱約約還聽到背后那位公子幸災樂禍的聲音。

“這下算是扯平了。”

……

沒跑幾步，梨二便躲進一家布匹店，待到追來的二人跑遠，她才從布匹店出來，又繞回了原處。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故意大搖大擺走到衛兵面前，那衛兵面無表情瞥了她一眼便轉頭離開，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果然，雖然林夢知背地里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做，明面上還是較為收斂的。

她在地上的麻袋里翻翻揀揀，找出了剩下的三片羽毛，極為仔細地收好，這才轉頭欲離開。

一轉頭，她便看到了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正彎彎笑著看著她，眼神溫柔，眼波似秋水一般。

擁有那樣眼眸的人，長身玉立，青絲如云隨意垂下，身著暗紅繡金絲云紋華服，襯得其如玉的膚色更加白皙，瓊鼻高挺而不顯粗莽，薄唇微勾而不顯輕浮，華燈照耀之下，整個人明亮又通透。

梨二看著他，此時心中只有四個字——驚為天人。

“天人”溫柔笑了笑，問她：“姑娘，你沒受傷吧?”

這人聲音也是輕輕柔柔，仿佛怕驚嚇到她一般。

梨二馬上聽出這是之前幫自己的公子的聲音，當下抱拳道：“多謝公子搭救。”

“舉手之勞。”那人并未否認。

那人的眼波仿佛有一種奇異的魔力，梨二覺得自己浮躁的內心仿佛也被熨得妥帖，平日里毛手毛腳的她此時都變得頗為得體。

“天人”又笑道：“方才你聽懂我的暗示，真是聰明極了。若你直接出聲，衛兵便不得不將此案移交上去，林丞相的名聲不免會受一些影響，但你惹了他，到時在鄴城恐怕會寸步難行了。”

“當然，”他如水的眼眸仿佛看進她心底，“即便是那樣，我也會幫你的。”

梨二從未受過此等好看之人的夸獎，不由地面色緋紅，又覺他處事妥當又不乏俠義，就連自己也仿佛跟著變得聰慧了。

她想問他的名字，卻又踟躕。

那人卻仿佛讀得她的心事，自己說道：“在下葉靈奚。”

那一剎那，東風夜放花千樹，散落的星雨照耀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