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亞特大地牢里,到處都是壓抑。
這里沒有特意劃分的牢房,因為整個奇美拉亞特大地牢,就是牢房。
這里就兩條規矩,第一條,誰拳頭大,誰說了算。
第二條,不許死人。
第一條是囚犯們定的,第二條則是獄卒定下的。
當然,在這種地方充當一個獄卒的,也非常人,不,壓根就不是人。
是一種名為嚼魂者的東西。
麻子少年親眼見過它們,所以他能理解,為什么這兒的囚犯能忍住不去...因為那些東西只要出現,對于整個奇美拉亞特大地牢而言,都是棘手的麻煩事。
麻子少年當時都差點死在那些個蜂擁而至的嚼魂者手中。
但這并不意味著地牢之中,真就不會死人。
因為地牢之中有的是嚼魂者顧及不到的地方,比如某些特殊的“牢房”。
阿瑪呼呼的餐廳。
麻子少年麻木的起身,雙手捂住耳朵,朝著某個早已去過百遍的地方,慢慢渡步而去。
在那里,有著很多垃圾,臭不可聞。
但只有這種最為臟亂的環境里,無目蟲才會被催生出來。
無目蟲,地牢里最受歡迎的東西。
因為只要吃下它,就可以將整個人置入一種幻覺之中,在這幻覺里,你可以享受到任何你想要享受的東西,而你需要付出的,不過是一段毫不設防的空檔期,以及少許的壽命。
前者更讓人在意,至于后者,命都不重要的地方,區區壽命,算不了什么。
麻子少年很快就找到那一攤垃圾,地牢不缺垃圾場,自然也不缺無目蟲,那么相對應的,就更不缺“垃圾”了。
少年剛到,早已在場的人便立刻將目光直勾勾的盯向他,所有人。
場面也許有些瘆人,但少年知道,這只是這些早一步步入幻覺之中的人們無意識的動作罷了,他熟練的找了個舒適的地方坐下,隨手便抓到一條行動遲緩的無目蟲,張嘴便咬。
濺了一嘴的綠色汁液。
少年的瞳孔在這一股子惡臭之中,漸漸失去神采。
當他再次恢復意識時,他感受到了心安。
昏暗的小木屋,屋子里有一張桌子,一張床,桌子上有食物,床上有被子。
還有一個人。
少年沒有去碰桌子上的食物也沒用去碰床,他徑直走向那個人,一把將其抱住。
剎那間,無比心安。
時間不知流逝了多久,少年被粗魯的巴掌拍打臉頰的方式喚醒,當他眼神漸漸清明過來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矮小的異人,麻子少年認得他,作為同樣是阿瑪呼呼手下的走狗,這個異人與同族不同天生矮小,卻擁有遠超同族的狡詐與邪惡,外貌看上去就像個佝僂的老人,但實際上他遠比大部分異人都要來的敏捷。
異人外號叫猴子,真名不得而知。
“醒了沒,麻子。”猴子粗魯的問到。
麻子少年回神之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猛的一甩腦袋,最終點了點頭。
“怎么了?”他出聲問到。
“有新人。”猴子已經在轉身離去,他伸手示意麻子少年跟上,道:“首領讓我們去看看,試試水。”
阿瑪呼呼的指令么。
少年深呼吸,雖然空氣惡臭,但鼻腔早已適應,因此也沒有什么影響。
他四下張望,找到自己那破舊的斗篷,抓起披上之后,道:“那就去吧。”
猴子的動作很快,這位前臂修長的異人在復雜的地形里能做到如履平地,而且越復雜越擅長,基于此,沒有什么太高的戰斗力的猴子,才被阿瑪呼呼收編,成為得以用阿瑪呼呼名號茍且偷生的人。
麻子少年就沒有這種速度了,在這附近的垃圾堆里,少年有些難以前行,最終在猴子多次催促之下,少年悄然召喚了那一抹幽紫色的爪子,暗藏足下,借此是終于將速度提高到了一定程度,勉強能跟上放慢速度的猴子。
“就我們倆么?”麻子少年問到。
“蠢牙已經去了,我這不是擔心他先動手嗎,那個蠢貨出手總是那么沒輕沒重,不然我一路這么催促你干什么。”猴子回復道。
“這樣啊,對方幾個新人?”麻子少年再次問到。
“聽蛾子說......就一個。”猴子語氣古怪道。
“就一個?”麻子也是為之一愣。
二人前方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猴子可以攀爬溝壑邊上的峭壁,麻子少年則是依靠爪子提供的便利來依樣畫葫蘆,就是攀爬的姿態十分的丟人。
翻過溝壑,二人還未站定腳步,便聽到遠處傳來異樣的震動,二人對視一眼,猴子道:“我先去看看情況,你速來。”
麻子少年點頭。
猴子又道:“這是首領親自交代的任務,上點心。”
麻子少年默默點頭。
于是猴子便施展著極為敏捷的動作,從麻子少年的視野之中消失了。
少年隨即跟上,只不過這位異人只要全力施展速度,即便是阿瑪呼呼都需要花點力氣才能抓住他,麻子少年想要跟上這位異人,光是依靠爪子,是不可能的。
然而當少年拐過一個又一個拐角之后,他看到的,卻是倒塌的峭壁,蠢牙那巨大的尸首,以及被人掐著脖子抽搐的猴子。
對方的確只有一個人。
但是那個人身后,卻是數不清的劍!
少年被劍氣所懾,腳步踉蹌的后退幾步,最終一屁股坐在地上。
響動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力,那是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僅是一個目光,便有一柄鋒利無雙的長劍瞬息而至,劍尖死死的抵在少年脖子前方。
少年不敢動彈一絲。
這......是一位劍仙。
少年腦子里浮現出這么一個詞語。
劍仙輕易的扭斷猴子的脖子,然后踩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少年。
少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死亡迫近。
但是最終,這位劍仙并沒有讓那柄劍往前再深入絲毫,反而收回那劍,道:“斷罪說你罪孽深重,可死亡的仲裁卻沒有降臨到你頭上,為什么?”
劍鋒閃爍著寒芒的長劍緩緩后退。
少年顫抖著不敢搭話,剛才那柄長劍遠不止抵在他咽喉之前那么簡單,有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一如劍仙所言,這柄劍,似乎是在給他“斷罪”。
少年突然一陣恍惚,不知怎的,五柄與之前那柄長劍如出一轍的長劍冒著寒光,瞬間在刺向少年四肢,以及心臟部位。
少年被飛劍前沖之勢帶著倒飛出去。
鮮血飛濺,寒光凌冽。
少年咬著牙沒有喊叫,因為哭喊無用。
四肢經脈被一劍挑斷,但最關鍵的那一劍被一個“爪子”死死抓住,尚未刺入心臟。
劍仙瞬息而至,望著卡在少年心臟之前緩緩推進的飛劍,若有所悟的說到:“你能抓住我的劍?”
一瞬間,無數飛劍如逐餌之魚般,劍尖全數指向少年,準確的說,是指向少年身前的那一爪子。
“原來如此,罪孽深重的是你。”劍仙點頭,然后看向少年道:“放手。”
少年聞言,咬著牙松開了胸前那一幽紫色的爪子,無法可行,他四肢經脈盡斷,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不放無非就是換個死法罷了,而因為在地牢待的足夠長久的關系,他深知有些時候,死亡,也能分很多種。
眼前這個劍仙,讓他深感無力。
生死一線間,少年想到的,卻是自己在夢境幻覺之中,那個陪伴了他一年的影子,那個影子他一直看不清樣子,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更不知道他代表著自己的誰,他只知道一點,就是那個影子讓他安心,給了他一個真正的安心之地。
可惜,沒能想起他是誰。
除此之外,他再無其他想法。
正當少年準備迎接他的死亡之時,劍仙卻撤回了他的飛劍,搖著頭道:“你的龍魂罪孽深重,但你卻罪不至死,既然如此,我無權給予你死亡。”
少年錯愕,這人為什么不殺自己呢?
然而當他看向劍仙的時候,卻被一柄“心劍”所懾,定住了所有心神。
劍仙收回眼中的異樣,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少年,說了聲抱歉,道:“我已不是過去之我,有件事情我必須查明,為此我愿意動用一些以往不屑的手段,哪怕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