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人。

車上一路放著歡快的音樂，回到院落。

院門夠大，車可以直接開進(jìn)去。

文子陽和李云龍兩人已經(jīng)等在院里，至于之前的王彪等人沒了蹤影。

一下車，文子陽給席杰一個擁抱：“沒事就好，總算回來了。”

李云龍用力捶了席杰胸口一拳，眉開眼笑。

“嘿嘿，沒缺胳膊少腿，聽說是個老變態(tài)綁了你，節(jié)操還在吧？”

席杰無語。

“汪汪”

小黑跑下車，沖李云龍狂吠，這兩日它沒跟著徐凡到處跑，一直呆在何鯤家里，和席杰有幾分親近。

“我艸，哪里來的狗，叫聲這么大。”李云龍嚇一大跳。

小黑的個頭如今比普通的德牧犬還要大一圈，尤其是隨著徐凡修為的提升，在馭犬術(shù)作用下，小黑的實力增加了不止一倍，此時呲牙咧嘴，看上去挺駭人。

徐凡關(guān)上車門，喝止道：“小黑，不許亂叫，他是你哥哥，叫哥哥。”

小黑歪了歪腦袋，看著李云龍，半天喉嚨里發(fā)出“喔喔”聲，聽起來像是在叫哥哥。

“喲，這狗可以啊，還有這種技能，叫小黑是吧，來，再叫一聲哥哥。”李云龍蹲下身逗它。

“喔喔”小黑挺給他面子，又張口叫了聲。

李云龍興高采烈，一下子喜歡上這只黑色田園犬。

“好了小黑，爸爸還有事，你去門口守著。”

徐凡擺了擺手，小黑乖巧的跑到大門邊找了處位置坐下。

李云龍呆了呆，而后憤怒地捏拳在空中比劃：“徐凡你夠牛啊，叫我哥哥，叫你爸爸，感情你比我高一輩份，要不我也喊你一聲爸？”

“請千萬不要這么做，我是你永遠(yuǎn)得不到的爸爸。”說完，徐凡咧嘴一笑，笑完便朝樓上跑。

“徐凡！你完了！你徹底完了！”李云龍大吼一聲，緊追其后。

文子陽和席杰兩人見怪不怪，邊聊邊上樓。

***

“目的地已到達(dá)，本次導(dǎo)航結(jié)束，歡迎您再次使用。”

從南江市駕車兩個小時抵達(dá)臨市的一個小鎮(zhèn)，榆豐鎮(zhèn)。

“王先生，榆豐鎮(zhèn)到了。”

何家司機(jī)轉(zhuǎn)頭，卻見后排的中年男子望向窗外一臉茫然，想起走之前何建雄叮囑的話，司機(jī)安靜的等待，沒有再打擾中年男子。

盡管夜色已深，但在路燈下，以王志安的視力仍能清楚的看到四周環(huán)境。

可是，看得越清楚，他越茫然。

還記得二十年前的榆豐鎮(zhèn)，沒有路燈，沒有三層以上的樓房，也沒有這樣平整光滑的柏油馬路。

街口的小賣鋪換成了一個購物超市，大晚上還亮著一排排節(jié)能燈。

記憶中的常去的小館子不見了，是一棟六層高的酒樓。

郵電所、信用社、賣飼料的全沒有了。

寬闊的馬路旁是兩邊整齊的樓房，找不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有那么一瞬間，王志安以為自已來錯了地方。

向司機(jī)道了聲謝，開門下車，王志安恍恍惚惚朝記憶中家的位置急步走去。

“王先生，等等，徐凡先生讓我交給你的。”司機(jī)追上來，不顧王志安推辭，塞給他一張銀行卡以及幾疊百元大鈔。

王志安內(nèi)心涌起感動，沒再拒絕，他欠徐凡的是一條命，這點錢反而是其次。

隨后，司機(jī)開車離去。

不多時，王志安在鎮(zhèn)中的一條小街上站定，面前的是一棟門面不大的三層小洋樓。

和大城市里不一樣，鎮(zhèn)上沒有小區(qū)房，基本都是挨家挨戶，他走的時候家里還是平房，房頂蓋著瓦片。

此時，三層小樓底下的卷簾門緊閉，隱隱有一絲燈光透出，王志安可以聽見里面有放電視的聲音。

“家里建新房了，秀桂沒有苦著自已就好。”王志安心想。

哐哐哐。

他心情激動，上前重重敲了敲門，顫抖的雙手顯示著無法克制的緊張。

“十九年多了啊，秀桂，你過得好嗎？孩子好嗎？”

“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思念咱們的孩子。”

“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一個人養(yǎng)家糊口，以后我會補(bǔ)償你，我會讓你過上更好的日子。”

許多話語在他腦中盤旋，他有無盡的思念想要馬上表達(dá)出來。

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是一個扎著麻花辮，穿著碎花裙的大姑娘，不像城市里的人那么洋氣，卻有著農(nóng)村人質(zhì)樸的氣質(zhì)和清澈的眼神。

有腳步聲傳來，漸漸靠近。

“誰啊？”

開門聲響，出現(xiàn)在王志安眼中的是一名穿著白色背心和拖鞋，個子矮壯，有些發(fā)福的中年男人。

上下打量一眼王志安，見不認(rèn)識，于是問道：“要買東西？”

王志安發(fā)愣，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點了點頭。

“都大晚上的，進(jìn)來看吧。阿秀，快出來。”矮壯中年穿著拖鞋往回走，后一句話卻是沖著屋內(nèi)喊的。

“老李，你說啥？”

“快出來，有人買東西。”

“誒，來啦。”里面?zhèn)鞒龌貞?yīng)。

王志安木訥走進(jìn)門。

屋里是個小店鋪，柜架上擺放著一些牙刷、紙巾、杯子等各類日常雜貨。

矮壯中年進(jìn)去后，里面走出來一同樣有些發(fā)福的婦女。

身著寬松的夏季睡衣，頭發(fā)盤在腦后，略胖的臉上魚尾紋和黃褐斑比較明顯，她臉上掛著笑容，最近生意不好做，沒想到大晚上快睡覺了還有人來敲門買東西。

“大哥，要買些什么？”

從她一出來，王志安的眼神便直直落在她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定定看著她。

“大哥？”

婦女目露疑惑，這人的眼神令她有些不安。

王志安稍稍回神，他臉上擠出一個看不出一點喜悅的笑容，口中用力吐出一個名字：“張秀桂。”

“啊，我們認(rèn)識嗎？”

張秀桂驚訝，就著燈光仔細(xì)觀察王志安，一頭長發(fā)，干瘦的像重病患者，穿得倒是挺整潔，她印象中沒有見過此人，但是樣貌隱隱有那么點熟悉感，難道是在外打工的老鄉(xiāng)？

她不失尷尬的呵呵笑道：“大哥在外打工才回來吧，出去一趟變化挺大啊，我都認(rèn)不出來了，需要什么，我給你算便宜點。”

王志安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眼中是說不盡的苦澀。

他顫抖著伸手隨便指了一件東西：“那，那個。”

“毛巾？這條藍(lán)色的可以嗎？”張秀桂取下毛巾交給王志安：“平時要賣十八塊錢一條，算你十五塊。”

王志安顫巍巍的摸出一疊百元大鈔遞到張秀桂手里，呆呆轉(zhuǎn)身，拿著毛巾朝外走。

“誒，大哥，用不到這么多錢。”張秀桂瞪大眼睛，手里厚厚一疊，估計有一兩萬塊。

她趕緊追出門去，卻發(fā)現(xiàn)王志安已經(jīng)走出老遠(yuǎn)，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怎么追都追不上。

離街道較遠(yuǎn)有一處僻靜的山林，沒有路燈，只有朦朧的星光。

王志安靠著樹干滑坐在地，他眼神呆滯，腦中一片混沌，甚至于自已怎么走到這里的都不知道。

只是那根藍(lán)色的毛巾依然被他緊緊抓在手里。

過了一會，山林里響起低啞的嗚咽聲，漸漸地，嗚咽變成嚎啕大哭。

“張秀桂……你為什么不等我啊……為什么不等我……我想了你十九年啊……你怎么連我都認(rèn)不出了……”

“……秀桂啊……你怎么都這么老了……你沒有當(dāng)初漂亮……可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你……”

“……只要你過得好……只要你能好……”

他用藍(lán)色毛巾捂著臉，哭得歇斯底里，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