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府武士潰不成軍地退回到了庭院里，小匡子帶領著高舉著鋤頭、棍棒的坎恩族百姓，和以彭虎為首的赤裸著一條胳膊的彭家軍涌了進來。

“殺死族長，為坎恩族百姓報仇！”

“殺死族長，為二首領報仇！”

……

呼聲陣陣，阿杰走到眾人面前，赫然發(fā)現(xiàn)彭虎手里攥著一把槍，不禁大吃一驚，“小匡子，槍是怎么回事？”

“父親，”小匡子大聲喊道，“彭虎兄弟已經率領彭家軍起義，現(xiàn)在他是我們的人了，跟自己的同盟軍共享武器，還有什么不妥嗎？”身后的礦工和百姓們大度地笑了起來。

“是嗎？”阿杰冷冷地看了兒子一眼，這讓興奮的小匡子稍稍冷靜了些。

此時的彭虎完全沒有注意到父子兩個神情的變化，正惡狠狠地盯著阿杰身后的世子。“匡子兄弟，你剛才說過有仇的報仇有怨的抱怨，是不是？”

“是……是啊！”笑容已經完全從小匡子臉上退去了。“你，你要干嘛？”

“族長殺了我大哥，該不該殺？”

“該殺！”

“好，殺死族長！”彭虎轉身揮動著手里的槍朝身后的彭家軍大聲喊道。

轉瞬“殺死族長”的聲音震耳欲聾，杜立青一臉歉然地默默走上前，“彭虎！”

“嘿嘿，世子從哪里冒出來了，不會是要替你父親贖罪來了吧！”

“彭虎，世子也是個受害者，我們剛剛從地窖里把他救出來……”阿杰擋到了杜立青前面。

“阿杰，你是礦工們的領袖，坎恩族百姓的英雄，但不能因為私情而袒護他！”阿杰對世子的袒護，讓彭虎越發(fā)相信世子與圣女的私情，徒然間對大哥的妄死感到份外冤屈，他大喊起來，“讓老的、小的都出來，他們的所作所應該給大家一個交代！”

“對，讓他們給大家伙一個交代！”

“是啊，今天是算總賬的日子，讓他們交代……”

……

狹小的院落里喊聲陣陣，民心、民意不可違，這讓阿杰暗自為難。杜立青輕輕推開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憤怒的人們面前。看到一向高貴儒雅的世子，今天竟衣衫凌亂，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腿上的傷口還滲著血水，善良的百姓們沉默了，這讓彭虎大感意外。

“百姓們，”面對滿院苦大仇深的坎恩族百姓，杜立青愧然以對，骨子里透出的平易、善良稍稍平息了人們復仇的心，“家父對坎恩族，對大家做下了種種罪惡，包括對我，”此時他想起了沉入冰冷湖水中生死未卜的若水，心中禁不住翻江倒海，“的確，他應該得到懲罰……”

“那還等什么？把他拉出來斬首！”彭虎喊了起來，身后的武士也嚷嚷起來，但一旁的坎恩族百姓卻平靜了許多。

看到這些，杜立青感慨萬千，他大聲說道，“我知道，今天你們是為自己親人、為自己討公道、報仇來了。”人們的眼睛重又亮起來，“你們的愿望已經達成，就在剛才家父已經自決于大廳中，不信，你們可以查驗！”他轉回身，一瘸一拐向大廳走去，人們也慢慢涌向前。

剛要向大家指認父親遺體的杜立青，赫然發(fā)現(xiàn)不見了杜立鵬，“立鵬哪里去了？”他大喊起來，跑了這個惡魔，后果不堪設想。

“長爺呢？”阿杰也喊了起來，他明明記著剛剛替他解開了繩索，可現(xiàn)在……莫非被杜立鵬當作人質綁縛去了……想到這里，他緊張地大喊起來，“長爺呢，你們誰看到長爺了，他是我們的功臣，……”

原本安撫下的百姓慌亂起來，“跑了，誰跑了，趕快抓住他們……”大廳內外再次陷入混亂。

“哈哈哈哈……”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族長，彭虎卻兀自哈哈大笑起來，“好，死得好！死得好！”神情猙獰，跟剛剛殺人的族長似乎沒有什么區(qū)別，小匡子心一沉，不無擔憂地瞧了眼神情陰郁的父親。

“族長死了，你們沒什么懼怕的了，”彭虎揚著槍，對慌亂的百姓大聲喊道，“他大兒子跑了，再晚了二兒子也要溜了，趕快動手，把這些孽種趕盡殺絕啊！”人群騷動起來。

“夠了，”阿杰大喊道，“一切的殺戮該結束了，雖然族長干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但現(xiàn)在他死了，大太太、二太太，連他善良的小兒子立杰也死了，我們若要報仇，這些也已經足夠，趕快……”

“足夠？誰說夠了？該說夠的人應該是我們這些受害者！”彭虎竄了過來，“杜立鵬不是跑了嗎？不會是你們放走的吧！還有，你，杜立青，我沒有親手宰了你罪大惡極的老子，今天就讓你這個兒子頂罪，”說著一個邪惡的念頭突地從他簡單蠻橫的腦海里冒了出來：杜家統(tǒng)治落花谷幾百年了，該是彭家掌握天下的時候了。想著這些，他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槍，“住手！”阿杰大喝起來。

“砰——”在彭虎的獰笑中，槍聲響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杜立青被推開了，阿杰卻暴露在槍下。清脆的槍聲讓人群安靜下來，大家看到阿杰正慢慢倒下。

“杰叔——”杜立青吃驚地喊了起來。

聽到槍聲和喊聲的百姓們涌到大廳前，“杰叔——”

“他大叔——”

“阿杰啊——”

憤怒的目光投向手足無措的彭虎。“為什么開槍？”，“為什么殺了杰叔？”“你個天殺的貴族！”

自知鑄成大錯的彭虎慌忙退縮，剛剛的得意忘形轉瞬消失殆盡，“不，不，我沒想殺杰叔……”話沒說完，一股痛徹心扉的冰冷倏忽間從后背心竄入他熱乎乎的胸膛，愕然轉身，看到的是小匡子近乎瘋狂的眼睛。“匡子兄弟……”

“誰是你兄弟，你這只披著人皮的狼！”匡子咬牙切齒。

“我……我……”話沒說完，彭虎砰然倒地，鋼刀已經穿胸而過。

瘋狂地推開人群，小匡子擠到奄奄一息的父親面前，淚如泉涌，“父親，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他以拳擊地，痛心地大聲喊道，“我不該把槍給他，我不該啊！”

“杰叔是替我死的，”淚流滿面的杜立青傷心欲絕，“杰叔，為什么，若水沉湖了，我本就不想活了，為何還要替我擋那一槍！”

阿杰吃力地攥住了杜立青的手，“孩子，人要死得其所，對我，對若水都一樣。所以，莫要悲痛，把一些事情掩埋進心底吧！”

杜立青知道，阿杰是在告誡他不要把他跟圣女的事大白于天下，為了若水，更為了坎恩族百姓。哎，這個到死都不忘坎恩族安危的偉大的父親，他禁不住失聲痛哭，“杰叔，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怎樣才能報答您對我的恩情。”

阿杰的眼睛突地亮了，“忘了悲傷，帶著大伙……”他急喘了幾口氣，顫抖的手指了指周圍的百姓，他們正用一雙雙關切的眼睛注視著他，“好好過……”

“為了你，為了償還父親給坎恩族造成的痛苦，我發(fā)誓，一定會帶領大家過上幸福的生活！”

阿杰放心地笑了，“好，好，這……正是我想聽到的。”說著他把頭扭向小匡子，“兒子……別哭，為了若水，為了坎恩族百姓，我該這么做。我一輩子都想帶上你母親……帶上她到山外去看看……，可惜她……她走了，”他喘息起來，眼神變得飄渺，周圍人一陣忐忑，“杰叔，挺住啊！”

小匡子緊緊攥住了父親漸漸冰冷的手，淚水不停地流下，“爸爸，你有什么心愿，就說吧！我一定做到！”

“我死之后，將我和你媽火化，帶上我倆……帶上我倆，”他喘息的更厲害了，人們的心揪了起來。“……到……山外……”人們默默痛哭起來，這個為了坎恩族奮斗了一輩子的外鄉(xiāng)人，自由的心愿只能在死后實現(xiàn)了。嗚咽聲陣陣傳來，阿杰掛著一臉笑容，幸福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