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臘月二十六,距離貞觀元年只有五日。這是趙清山租賃鄭氏宅院的第四十一天,也是最后一天。吃完早飯,趙清山就在屋子里收拾著東西,所有的東西都將帶走,包括回憶。
“走吧,今日不打熬身體了!”收拾完東西,趙清山走到院子里對老酒鬼和趙浩道:“先去西市,雇些人手將國公府打理出來,然后立馬搬過去。”
“爸,咱們以后不住這里了嗎?”趙浩疑惑問到。
趙清山俯身摸了摸兒子的頭,笑著說到:“對,咱們以后住趙浩世子的國公府,不用租賃了,今天就搬家!”
“嗯!”趙浩賣力點點頭,拉著趙清山就往屋外走。
宇文拓看著前方的這對父子,會心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西市,一個短發青衫男子脖子上騎著一個同樣短發缺穿著奇裝異服的孩子。那青衫男子身邊并排走著一個不惑之年的漢子。這正是趙清山一行。趙浩到底是個孩子,看著西市熱鬧的場景,在父親脖子上左右張望,看到那些雜耍賣藝忍不住比劃叫好。兒子倒是高興了,被騎著脖子的趙夫子卻是有些苦不堪言。時而趙清山頭發被抓住,時而趙清山耳朵被揪住。趙清山那里不知道這是趙浩故意的,只是兒子高興,趙清山懶得制止。一邊的老酒鬼倒是咧著嘴笑著,看著這對活寶一般的父子,這一路走來,老酒鬼的嘴沒合攏過。
又是一番雜耍表演完畢,趙浩再度拍手叫好。只是,這一次的動作有些大,險些從趙清山的脖子上甩了下來。慌忙之中,趙浩一把扯住趙清山的頭發,穩住了身形。可這一扯,讓趙清山再也不想忍耐脖子上的搗蛋鬼。
“要么好好的,要么滾下來自己走!多大的人了,還要騎脖子?”趙清山黑著臉說到。
趙浩吐了吐舌頭,倒是規矩了些,然后一臉壞笑的說到:“爸,人家才四歲!”
僥是趙清山此時看不到兒子的表情,不然,趙浩的小屁股估計會成八瓣。
四歲,趙清山一臉黑線,別人信,自己的兒子,自己不知道?趙夫子懶得計較。
“老家伙,你此前不是伢人嘛,趕緊帶我們辦正事去,省的這臭小子在脖子上折騰我!”趙清山側過身子,對著老酒鬼說到。其實趙清山是想轉頭的,無奈,脖子上的小家伙不同意。
“行!”老酒鬼笑著說到:“人行,某找得到,只是某此前不做這種買賣,有損陰德。不過,書生,你別嫌棄某叨叨,某倒是想這樣被小浩騎著,奈何,某年齡大了,實在不如你們年輕人身體好。”
“滾蛋!趕緊帶路!”聽著老酒鬼的打趣,趙清山氣不打一處來,直吩咐老酒鬼帶路。
繞了半個西市,人行終于到了。看著眼前的景象,趙清山終于明白老酒鬼所說的有損陰德是個什么情況了。
只見人行內,大多都是衣著襤褸的人,有的跪著,有的躺著,沒一個人不是面黃肌瘦的。而且,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脖子上插著一根稻草。當然,這些還不算事兒,最讓趙清山感慨的是有幾個女子,竟然光著身子站在那里接受著別人的評頭論足。她們的眼神無比空洞,只有那被寒風吹得顫抖的身子預示著這些女人還活著。
趙清山慌忙將趙浩從脖子上卸了下來抱在懷里,然后用手捂著趙浩的眼睛道:“小浩別看!”
這是,一個伢人快步來到趙清山和老酒鬼的面前,獻媚說到:“這位郎君,可是要買些奴仆?咱這兒,什么樣的都有,保證您能挑選滿意!”
趙清山皺了皺眉,感覺有些反胃。作為二十一世紀的人,趙夫子那里見過這種陣勢。本想著入鄉隨俗,做一個自己曾經通恨的封建剝削階級。可是看著那些空洞的眼神,趙夫子心中的那份悲天憫人再也抑制不住。
倒是老酒鬼司空見慣,對著那伢人說到:“找幾個勤快的丫鬟,然后找一個老實的管家。兩個廚娘,大體就是這樣!”
“好嘞,這位爺稍等,小的這就去叫人來您選。”一下子買這么多人,那可是大生意。伢人聽到這些,笑的合不攏嘴,立馬屁顛屁顛的去了。
不一會兒,二十余個女子就被伢人帶了過來。
伢人搓了搓手,笑著對老酒鬼說到:“這位爺,怎么樣?這些仆人都是手腳伶俐,而且聽話,保證您買回去覺得實用!”
趙清山看著眼前的二十余名女子,直皺眉頭。看上去,最大的也不過十七八歲,最小的可能只有十余歲。放在二十一世紀,全是花季年華啊!
老酒鬼打量了一番女子,突然對著伢人沉聲說道:“小子,你這些人,可都是正經人家,正經來路?”
正經來路?老酒鬼的話讓趙清山心中疑惑。
“書生,所謂的正經來路,就是家里過不去日子,不得已賣身為奴的人家。而不正經的來路,大多都是擄來的。”看出趙清山疑惑的老酒鬼輕聲說到。
這話讓趙清山心中一震,原本以為老酒鬼說的有損陰德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現在想來,原來遠遠不止。狗日的世道!趙清山心中再度罵了一句。
那伢子聽到老酒鬼的話,臉色一變,然后怯聲說到:“這位爺,可不能亂說!”
老酒鬼那里容他解釋,揮手打斷,然后再度問到:“如實說!某不是來找茬的,只是想買些家世清白的仆人回去!”
“明白了!”那伢人對老酒鬼拱手一禮,然后開口說到:“這位爺稍等!”
然后伢人對著身后的女子揮了揮手。只見一大半的女子都退了回去,那個十余歲的小女孩赫然在列!
“等等!”趙清山突然開口:“那個小女孩多少錢!”
“一貫!”伢人遞給趙清山一個男人才懂的笑容,然后道:“郎君可別嫌棄價格貴,這小丫頭可是調教的最好的,什么都能做,郎君買回去保定能滿意。”
惡心!這是趙清山第一感觸!痛心,這是趙清山的第二感觸!沒有回答伢人的話,趙清山直接來到小女孩面前,然后蹲下身子,柔聲問到:“小妹妹,你可還記得家在哪里?”
趙清山極其溫和的動作竟然下的小女孩退后了兩步!顯然小女孩心中非常恐懼,下意識的害怕趙清山。
突出一口悶氣,趙清山再度微笑說到:“別怕,某沒有惡意,若是你還記得,某可以將你買下,然后送你回去!”
聽著這話,小丫頭的眼神終于恢復了些神采,然后怯生生的問到:“真、真的嗎?”
“嗯!”趙清山用力點點頭,極力控制著心中的怒火和臉上的表情。生怕再讓這個小丫頭感到害怕。
“嗚嗚嗚……”小丫頭聽到趙清山的話直接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到:“丫丫好想回家,可是丫丫記不得了!”
哎!一個十余歲的小女孩那里能記得自己家在那里,畢竟這里是大唐,不是二十一世紀。
“這個小丫頭,某買了!”趙清山郁郁說到。
老酒鬼長了張嘴,卻又閉了回去。在老酒鬼的認知里,這樣一個身世不清不白的小女孩子,買來也沒有用,甚至徒增事端。可是既然趙清山決定了,老酒鬼當然不會反駁。
然而,趙清山未曾想到,他這一開口,退回去的十余名女子竟然全部跪了下來。
“你們這是做什么?快起來!”趙清山雙手虛托,讓女子們起身。
然而,女孩兒們一個都沒有站起來,其中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跪著上前兩步:“求郎君買下奴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