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電閃雷鳴，雨勢絲毫未減。

她被力度不輕的扔在了甲板上，冰冷的雨水鋪天蓋地的砸在身上。

好冷，忍不住牙齒打顫，渾身抽搐般的哆嗦。

演戲演得再逼真，她也無法讓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聽自己指揮。

也許是太冷，鼻血止住了，她臉上的血跡也被雨水沖干凈了，此時看上去除了臉色太過蒼白了些，沒有先前血淋淋的那么慘烈了。

“裝夠了？”

頭頂響起男人毫無感情色彩的語調。

既然被他看出來了，她也就沒有演下去的力氣了，抬手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微微睜開一絲眼縫，淡然的看著頭頂的男人。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映襯著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陰郁到令人毛骨悚然。

在海上，這是要把她扔下去喂鯊魚嗎？

知道她是女人后，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眼里就都是個女人了，這樣柔弱的躺在他腳邊，眼眸微瞇的樣子，越看越恨不得撕了她。

明衍說他看人一向不差，不，他這輩子就眼瞎了這一次。

凌慕淵緊咬后牙槽，兩把脫了緊貼在身上的白襯衫，隨手砸在了沈夢寒的臉上：“起來。”

沈夢寒渾身猛地一顫，心臟漏跳了半拍，雖然衣服被雨水浸透了，可男人身上那股清雅的氣味兒依然停留在衣服上。

他脫了衣服想做什么？

像先jian后殺這種事情凌慕淵肯定不可能會做的，他母親才剛過世，更何況他惡心死她恨死她了，不可能生出那些齷蹉的心思。

總之這男人今晚就是恨她恨的快要瘋了，不拉她各種玩兒命他是無法平靜下來了。

沈夢寒抓下蓋在臉上的衣服，撐起上半身，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怕死的繼續頂撞他：“海上你想比什么？比誰先被凍死？”

雖然見過不止一次他裸露上半身的樣子，心臟還是有點扛不住，這男人屬于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料的類型，而且還是非常有料的類型，胸肌、腹肌、人魚線就像是雕刻師精心雕刻出來的似地，此時淋在雨里的這種既視感，還真是好看的有點驚心動魄，禁欲的氣質，實在太過陰冷了點。

凌慕淵越看眼前這個人越怒火中燒，一心求死之人，一點懼意都沒有，剛開始還能在她眼中看見痛苦和悔意，這會兒這雙漂亮的大眼睛里什么都沒有，這樣一張干凈無邪的臉，簡直就是純天然的偽裝工具。

他強壓著想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沖動，指了指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海：“游回去，游不回去就給慕雪陪葬，沈太太和你三個妹妹傷心欲絕，也會跳海殉葬。”

沈夢寒忍不住猛打了個寒顫。

這么寬的海域，這么冷的雷雨天，以她現在的體力根本不可能游回去，他今晚分明就是想讓沈家所有人去死。

“這是我跟你的恩怨，你又何必……”

凌慕淵唇角一翹，打斷了她的話：“當然，還有瘋人院里被你保護起來的那個老女人，和你的楚凡醫生，下地獄都有這么多人作伴，是死是活，我想你都不會太孤單。”

“凌慕淵！你隨便遷怒無辜的人，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說過，你是我的鏡子，不過鏡子碎了可以再換，我們就比……誰能活著游回去。”

他說完，身姿矯健的躍過防護欄，‘撲哧’一聲跳進了海里。

海水比雨水冰冷很多，在射擊場他再次強行收回了殺意，強烈的憤恨和巨大的悲痛交織著，心口快要憋爆了，他從來不是個輕易能失控的人，再不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滿腦子都是母親憔悴不堪的病容，和妹妹年輕朝氣的笑臉。

“凌慕淵！你個瘋子！”

沈夢寒整個腦子空白了，她以為他只是折磨她，沒想到他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真的是瘋了！

雙手撐住防護欄，她用力一躍，身子騰空，緊接著‘撲通’一聲也跳進了海里，頓時冰冷刺骨的海水將她整個人死死的包裹住了，冷到了骨頭縫里。

她奮力的劃動手腳，去尋凌慕淵。

很快她就感覺手腳凍到沒了知覺，動作也越來越緩慢吃力了，這種寒冷的程度應該是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吧。

不知道慕雪怎么會那么傻，不知道她當時跳下海后，這么冷有沒有被凍的忽然就冷靜下來了，忽然就想通了，覺得這么做很不值得，可沒有人救她……

凌慕淵，你特么在哪兒？

游輪上沒有第三個人，是凌慕淵自己開的游輪，這么大的雷雨天，海上漲潮了，又是半夜三更，根本不可能有經過的船只，抬眼望去漆黑一片，只有天際劃過閃電的時候才能看見一點點光亮。

不到一個小時她就體力透支了，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隱隱約約好像聽見了呼喊聲，好像是在喊‘淵少’有白光掃在她臉上……

她徹底沒了知覺……

***

凌晨六點，雨停了，天還沒亮。

男人翻身上了岸，已經徹底虛脫了，直挺挺的躺在冰冷的堤壩上，體內那股濃烈的殺意平息了不少，只是他那雙眼睛依然很懾人，也許是凍得，本來顏色就淺淡的嘴唇沒了任何血色，整個人看上去更清冷了。

幾個保鏢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折騰了大半夜，個個都萎靡了。

在海里他們把人找到了，可淵少昨晚那脾氣他們哪里敢勸半句？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游了三個多小時才上岸。

“淵少……”黑衣男手里拿著條干毛毯，遞了過去，看他這樣子似乎是冷靜下來了，于是多嘴勸了一句：“太太剛走，老爺子還病著，你可要保重自己，公司也一天都離不開你。”

凌慕淵閉眼稍微緩了一會兒，起身拿過毛毯披在了身上，他扭頭看了眼黑壓壓的海面，眼底神色有些微妙，心口有些發緊，談不上原因。

是死了嗎？

女人就是女人，這么不經折騰。

他想也許是因為弄死得太容易了吧，并沒有那種報了仇的快感，喪失至親之人的那種痛反而更深了，心口空落落的，感覺一下子被抽空了，什么都沒有了。

他的世界突然變了天，失了掌控，他需要時間重新去適應。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保鏢忽然出聲喚住了他：“淵少，那小子……也上岸了……”

聞言，凌慕淵猛然轉過身，就見不遠處的沙灘上，那副細長的身子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確切點說，應該是被浪拍上岸的。

他的眸光極微妙的閃了閃，剛才心口那股發緊的感覺再次有了反應，一個手勢吩咐。

其中一名保鏢立即過去查看情況，伸手探向她的鼻息：“還有氣。”

聽見這三個字，凌慕淵心口那股發緊的感覺瞬間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牙癢癢的恨意：“命還真硬。”

說完轉身就走，也沒個吩咐。

幾個保鏢自然是不會多管閑事，立即尾隨著他離開。

凌慕淵走了幾步忽然頓住了腳，跟在他身后的保鏢差點撞他身上。

他可沒打算就這么放過她。

“帶回去。”

“是！”

其中一名保鏢立馬返回去，彎腰擰起人，輕輕松松就扛在了肩上，這點重量不經讓男人眼底劃過一絲疑惑來。

這么輕？這還是個男人的體重嗎？

真不知道慕雪小姐看上了這‘小子’哪一點？

他白襯衫濕透了貼在身上，看似是有點肌肉的，但這么扛在肩上的感覺，渾身上下根本就沒有二兩肉！長得也像個娘們兒似地，就那敢跟淵少干的不怕死的性格倒是挺爺們兒的。

回到凌家天已經亮了。

一行人剛進門，正好碰見施明衍邊往身上穿外套，邊怒氣沖沖的下樓，張口就咬牙切齒的：“自古有云，變態和瘋子不宜深交，我算是深刻的體會到了，大少爺瘋夠了？心里舒……坦……了……”

在看見后面進來的保鏢肩上扛著的人后，施明衍閉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抬手拍了拍胸口，壓驚。

還好，這大爺還有點理智，沒把人弄死，也沒把自己弄傷。

不過估計這‘小子’離死也不遠了吧。

本著醫生的職業道德，他轉身就往樓上走，邊走邊對著身后吩咐：“快送我臥室來，我幫他做個檢查，看看還有沒有救。”

就聽身后凌慕淵冷沉沉的對著正在打掃衛生的年輕小保姆吩咐道：“幫她換身干衣服。”

他這吩咐不光讓小保姆愣住了，幾個保鏢和施明衍也都傻愣了好半晌。

“啊？啥？”施明衍瞪大了眼珠子，直直的瞪著凌大少爺的腦袋：“腦子進海水了還是進雨水了？你讓個小丫頭幫個大男人換衣服？”

小保姆紅著臉愣在那里，雖然是新時代女性，可還沒開放到那種程度吧，這么多男人在，隨便叫個保鏢幫‘他’洗個澡換身衣服也行啊。

就在保姆傻愣的幾秒，凌慕淵瞬間如同死神附了體，那雙眼睛掃過來就是一聲冷喝：“還不快去。”

“好……好的，我……我馬上去……”

保鏢幫忙把人扛上了樓。

這兩天把這‘小子’關在慕雪小姐的臥室里，所以男人沒多想直接就把人扛進了那間臥室。

施明衍可沒他那么變態，衣袖一挽就跟著小保姆上了樓：“沒你事兒，交給我就好，你去我臥室拿一套衣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