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見過這幅樣子的杰拉爾，錢串真的愣住了，沉默了很久，才說到，“繼續做吧。”

杰拉爾看著他沒說話，錢串說到，“按照這張圖紙接著做，杰拉爾。”最后三個字格外加了重音，他認為杰拉爾還在糾結稱呼的問題。

杰拉爾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什么都沒說，聽了錢串的話就坐到了轱轆前，手腕翻動熟練的剜泥。大概只有一個半小時，師傅修改后的作品就又成型了。

錢串不滿意的搖頭，要求重做。整個過程沒有看到杰拉爾任何的情緒變化，錢串卻神經質的感覺整個房間的氣氛都很壓抑。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晚上，按照前幾次的經驗，杰拉爾知道錢師父很快就要來接錢串回家，而面前是剛剛判定又廢掉的作品。

“錢串，告訴我你的作品是想表達人性扭曲中的善良是嗎？”杰拉爾把辛辛苦苦做好的瓶子幾下按成了扁平的泥巴狀。

“是。”錢串回答的相當平靜。

“初衷是什么？為什么這么做？”

“沒什么就是喜歡。”

“你想鬧我沒時間陪你鬧，扭曲？究竟扭曲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做了這么多瓶子，看你說了這么多想法，我一點兒‘善良’都沒感受到。錢串，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杰拉爾本不想和他說這么多，早晨提醒過他了，他現在就是執迷不悟，心里有的想的很清楚卻拼命壓住真實的想法，再這樣下去，這么大個人就真的應了他的作品——扭曲！

“我想表達的就是這些。”錢串總是很容易憤怒，“扭曲啊，跟你說了扭曲啊，你領會不到我的話，圖紙修改不好現在問我想表達什么？我就是想表達這個！”

“好啊，你說說，人性扭曲體現在哪點了？誰給你的靈感？你不出門，不玩電子設備，誰給你的靈感？”

錢串想要反駁他，眼睛瞪大喘著粗氣，杰拉爾看他因為過于憤怒抓住輪椅兩邊的手在劇烈抖動，但錢串一直沒有說出一句話。

不看電子設備是第一次在錢師父吃飯時就告訴他的，他說錢串在家所有時間都用在發呆上。

杰拉爾不想揭穿他，緩聲但是每一個字都很清楚，“只有扭曲，沒有善良，錢串你想表達的不是人性，是你自己。你的扭曲里，沒有光明，就算用人性來掩飾它，你也做不出善良。陶表達的是心里的東西，你都沒想過怎么可能做出來？”

錢串反應卻是更加激烈了，幾乎都要從輪椅上摔下來，“你懂什么？你懂什么！誰說我沒有見過光明，就是因為見過，現在成了這幅鬼樣子我才更加痛苦！”

“那你現在還看得到光明嗎？”杰拉爾依舊平靜的問著錢串。

他明明是坐在矮板凳上，仰著頭看著自己，錢串卻有被他逼迫的無所遁從的強烈感覺，同時還有深深的不屑和痛苦，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經歷過！

想到杰拉爾什么都不清楚，錢串有種當著他的面拿起圖紙的沖動，讓他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讓他知道他不配、不能這么平靜的逼迫自己！

但是，最后，杰拉爾也沒等到錢串的回答，只是說了句“到時間了，錢師父要來了”就離開了。

錢串沒給任何反應，只是聽到門打開的聲音時才扭頭，只看到了他離開的背影，一秒不到，他不想承認對杰拉爾最后什么都沒說有那么一丁點兒失望。

接下來的四五天錢師父都沒有來找他，那天過后剛上班的時候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杰拉爾以為他會問自己發生了什么然后對自己會變差勁，但是事實是錢師父最后什么都沒問，并且對他比以前更好了，好到了明顯帶有討好的意味。

錢師父是想讓自己對錢串好點？杰拉爾對錢師父的殷勤沒什么回應，依然和以前一樣的尊重他。

錢串的事情還沒完，他還有幾天就能休假時，艾露莎突然來了。

不是特意來看他，是接了單子。

那天艾露莎掛了電話就和上面申請假期，沒敢說長時間，兩天就好。上面果然和艾露莎預料的一樣各種托詞，不給假期。

艾露莎辛辛苦苦做了幾天的工作，做好了曠工的準備，突然，私人偵探所來了一個單子，h縣的人口失蹤案。

A市附近的單子他們很少接，但也不是不接，一般是要多提交兩次才會通過。這次艾露莎看見h縣的單子眼睛都亮了，激動的點開案件的簡略說明。

小孩子失蹤案件，這一陣子剛發生的，都是同一個小學的。因為篇幅限制，說明比較簡單，艾露莎卻是越看越沉重，對小孩子下手，蠻惡心的。

就這樣艾露莎安排好了事情，同時向大家申請了杰拉爾作為這次單子的助手，露西知道之前小三吸毒案件就是隊長和杰拉爾一起破的，尤其是現在妖尾也不太好往外派人隨隊長一起調查，當然是全力支持這個決定。

格雷和雷歐自然是不用說，西蒙雖然不開心，但是介于能多個人保護艾露莎的私心，也同意了。于是艾露莎當天就坐火車來了h縣，這么著急哪會沒有私心作祟？

火車要坐很久。剛上車的感覺時間過得很慢，一半的路程一過，艾露莎又覺著時間過得太快了，隨著h縣站點的越來越近，心跳瘋了一樣的提醒她快要到了。

她真怕下車前就挺不住倒在車上，或者見到杰拉爾心跳會加速到她無法承受的地步暈倒在他面前。

什么都沒有發生，見到杰拉爾的時候，心臟像被安置在了剛彈好的棉花里，很安靜。

這么久沒見，杰拉爾居然有點瘦了，艾露莎身上背著的包被杰拉爾接了過來，接著兩個人的手自然的十指相扣。

明明很想念對方，兩個人見了面誰都沒有說“我很想你”，但是眼睛里滿滿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

“請假來接我？會扣工資的。這可是你漲工資的第一個月。”埋怨的一句話哪聽的出一點兒不開心，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了。

杰拉爾用力刮下艾露莎的鼻尖算是回答，“路上無聊嗎？晚上想吃點什么？”

“還好”，艾露莎看著杰拉爾滿臉笑容的回答道，“火車很擠，我對面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父親，他好像不大會逗孩子，孩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我旁邊是一個年輕女學生，她……”

杰拉爾耐心聽著艾露莎說了火車上身邊的很碎的小事情，這些事情很無聊，但是從艾露莎嘴里說出來一切就都靈動起來。

因為來到已經傍晚了，杰拉爾直接帶著艾露莎去了超市。這邊的超市A市常去的那家大，其實在A市杰拉爾最常去的是菜市場，那里的菜更新鮮。

h縣的話，因為要上下班，超市又在必經的路上，所以杰拉爾習慣來超市買菜。

“想吃什么？地瓜，山藥，菠菜湯？家里沒有牛奶，過會兒給你買一箱。西紅柿看著也不錯，買點兒吧，給你炒雞蛋吃，豬肉先不買了吧，晚上吃油膩的不太好，大米小米還都有呢，笑什么呢，小艾，這么開心？”

艾露莎聽著杰拉爾碎碎念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看他問自己，她不回答這個反而說道，“我想吃零食。”

“什么零食？買完菜，我們去買。”

“好！”艾露莎接過杰拉爾手里的西紅柿還有杏鮑菇，跟在他后面享受的看他挑選蔬菜。

零食艾露莎之前也沒有怎么吃過，家里買的最多的是水果，因為她不會做菜嘛。這次挑起來零食還真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最后還是杰拉爾給她選了一大堆，兩人說是來買菜的，最后零食比菜還要多。

大包小包的到了收銀臺，看見冰箱，艾露莎突然特別想吃雪糕，冬天，杰拉爾會不同意吧。

艾露莎拽拽杰拉爾的衣袖，眼睛往冰箱斜了一下，杰拉爾秒懂了她的意思，也像她預料的一樣，站在冰箱前猶豫了。

“杰拉爾～～”艾露莎晃晃杰拉爾的手臂。

“太涼了”，杰拉爾一低頭就看見了艾露莎可憐巴巴的眼睛，要說出口的拒絕鬼使神差的變成了，“只準吃這一次。”然后又懊惱又開心的看艾露莎左挑右選的找口味，還陪她選了個大的。

排隊結賬的時候，人挺多的，兩人站在最后，等到快到她們時，冰箱前多了一對母女，小女孩長得胖乎乎的，編了一頭精致的小辮子，很可愛，一直看著高過她的冰箱。

最后忍不住用肉乎乎的小手拉住她媽媽的衣角，指指冰箱。這么冷的天氣，她媽媽當然不會買給她。

然后小孩子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她拉住她媽媽的手臂費力的搖晃幾下。艾露莎預知到了什么別扭的抿抿嘴，那小姑娘的母親臉上忽然笑了，看了眼艾露莎，接著把手里的東西放在一邊，蹲下說，“不可以，你還是小孩子，姐姐是大人了。”

艾露莎這次的臉是爆紅了，那小女孩很不情愿的被她媽媽拉走了，臨走時還依依不舍的看著她懷里的大盒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