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大爺家的院上石桌擺滿了炒山雞片、熏鹿腿，中間一個鍋里煮著汆肉丸子，幾個當季的蔬菜，一盤自家做的大醬。陳大媽和李大爺加上他的兒子不停地勸著酒、讓著菜。

一家人正在熱熱鬧鬧的喝著，村支書和村里幾個生產隊長，也帶著自家的酒菜過來湊席面，推杯換盞吆五喝六之聲不絕于耳。

看到這么多的熟人和長輩，王明和陳志超連著圈敬酒討饒，倆人酒量都慫。

長輩們看著喝酒偷奸耍滑的倆人，在調笑著倆人的以前。

“你兩個小兔崽子，在俺們這屯子里偷懶貧嘴是第一，剛來的時候就跟人家李大地干仗。”

“當年還說你倆沒出息，那是俺錯了。你雖然偷過你叔家臘肉吃，不過那也是餓的。”

“倆傻孩子臘肉沒做熟，就往嘴里送，幸虧你嬸子看見心疼，給你們做的了一頓酸菜臘肉。”

“你看看你們今天拿的，手電筒，香皂、奶糖、罐頭，給每家都能做一套衣服的布料子、還有城里人都稀罕吃的好東西，你倆算是有良心。”

“當時那幫城里學生，數你倆最小，大家都會慣著你倆，算是村里人沒白疼你兩個人。”

“大地跟你倆鬧過別扭，不搭腔。但是人家大地有了好吃的，可沒少分你倆。”

村干部說的李大地，是李家屯子最好的獵手，因為身手好，性格豪爽但是脾氣耿直、說話有點沖，沒少跟別人鬧嘴角，大家都了解他，基本上都不敢惹他，所以造成了他有點嘴上妄自尊大的性格。

陳志超和王明當年倆人剛來村子里，因為口角之爭倆人聯手揍過他。

陳志超這個小白臉，雖然干活沒什么力氣，但是比樸實的漢子李大地嘴甜、會來事，所以很有女人緣。

王明因為陳志超的女人緣好得很，當年也得到了不少好處。

吃大鍋飯，盛飯大媽一看見自己這倆形影不離的貨，哐一下，大鍋里一少半的肉全放到了他倆的飯缸子里。

就這，盛飯大媽還得囑咐一句：“王明，跟志超搭伙吃飯可別護食。”

王明笑著答應著，趕緊說絕對不會的，肯定讓志超先吃好。王明可沒有傻到以為自己有多大魅力，不過他也習慣了，小學的時候他就見過陳志超騙小女孩的糖吃了。

陳志超的名言：“對食堂大媽打招呼一定要熱情，馬屁使勁拍，食堂大媽能給你多打點飯，村里會計能給你多發公分么？”

大媽點明了護著陳志超，王明臉上笑著，心里沒少罵旁邊得意洋洋的陳志超，連大媽都不放過，可恥。

李大地人年輕、以前風頭是年輕人里最盛的，結果被陳志超這個無能的小白臉子給比了下去。

所以李大地從心里就看著陳志超不順眼，如果說對王明討厭，也是因為王明和陳志超形影不離。

李大地這么樸實的漢子想教訓人就一句經典話“你瞅啥？”

“瞅你咋地？”

倆人沒有第三句話

好像就聽到了陳志超臉上的拳頭聲。

陳志超好歹跟以前警察局的親哥哥學過幾手格斗，站起來以后，就開打了。加上王明自己陰險的助攻，險勝。

村里的老老少少拉開了三個人，村干部更是對三人一頓教育。

李大地也是個記仇的，雖然沒再欺負王明、陳志超，但是下鄉這幾年沒怎么搭理過他倆。

晚上大家正說著以前的事，李大地走過來，手里拿著新的手電筒和幾個罐頭、布料這些東西，直接扔到大家吃飯的桌子旁邊說道：“東西拿回去，俺不要。”

王明看著倔強的李大地說道：“誰給你了？這是給我大侄子的，他不是在鎮上讀書嗎，回來晚了，用得上照明，吃的喝的給孩子補身體的。”

陳大媽也在旁邊幫著腔說道：“大地呀，你咋這樣？忒不懂事了，伸手還打笑臉人啊。”

村里的一幫干部也說著：“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咋還記仇？”

“以前你往李大爺這送肉，這倆小子沒少吃，這東西就當是還你的，也是應該啊”

其實李大地覺得有一件事特別丟人，他不知道該不該恨陳志超，但是又不能跟外人說，畢竟親妹子已經嫁人了。

李大地的妹子當年對陳志超很照顧，陳志超回城前，本來準備和解的三人，在家里吃飯喝著和解酒。

王明畢竟還不回城，為了免除對王明的擔心，陳志超也會來事，三人幾杯酒下去就喝開了。

三人達成了諒解，達成了團結。

喝了半天醉醺醺的王明和李大地撒尿回來，無意間聽到他妹子在糾纏陳志超。

李大地的妹子對著陳志超說呢：“等了你好幾年，一直想睡你，跟你生娃過日子。現在你要回城了，看在俺常送你肉吃的份上，咱就睡一次吧。”

陳志超這個小白臉當時嚇得屁滾尿流、語無倫次的說道：“我可不干。”

當時倆人看到李大地的妹妹拉著陳志超的手，王明就知道事不好。

李大地知道丟了的肉，是自己的妹妹送給了陳志超這個小白臉，倒不是舍不得。又聽到自己妹妹看上陳志超這個滿是壞心眼的小白臉子，就氣的不行，肯定是他花言巧語撩騷自己妹子才會這樣。

陳志超臨走之前又被李大地打了個半死，當時幸虧王明和她妹妹及時攔著，李大地也喝醉了。

別人都問為什么？王明就說倆人喝醉了，嚷了幾句嘴，沒敢壞李大地妹妹的名聲。

李大地指著王明說道：“你給的，俺就接著，這個小白臉子給俺，說啥俺也不要。”

陳志超在旁邊氣呼呼的說道：“大地，我被你打個半死，你還想把我怎樣？”

李大爺勸著倆人說道：“都過去的事了，還扯什么犢子。大地呀，不是說你，不管為啥，年輕人干個仗，最后挨揍的是人家志超，這事就完了。是男人，就看誰酒量好，大地，你坐下一塊喝，就他倆加一塊，那也喝不過你。”

李大爺拉著李大地就坐了下來，對著我倆說道：“今天把大地陪高興了，這頓飯才算完。”

村子里的土酒都是用地瓜、高粱類釀的，味道雖然可以，但是勁太大。一頓飯還沒吃到一半，王明和陳志超已經趴下了。

第二天，大上午，李大爺的6歲的小孫子“豆蹦”，來來回回的推躺在床上的陳志超和王明。豆蹦從小愛吃冬天爐子旁邊烤的豆子，加點鹽或者糖，小家伙就嚼的滿嘴都是嘎嘣聲，所以家里人都叫他豆蹦。

“超叔、明叔俺爺叫你倆吃飯呢，快點喝碗粥，就不難受了。”

“快點起，快點起來。吃完飯，你倆帶俺再去抓魚、掏鳥蛋。”

陳志超和王明是插隊時的孩子王，倆人年齡小、身板弱，干不了重活，只能開掃盲班，看孩子，所以他倆屁股后頭整天都是一群小孩子。

王明昏沉的睜開眼睛，頭一直懵懵的，里面還有點疼，口干舌燥。看著旁邊一樣滿臉苦痛的陳志超，倆人同時問道：“昨天晚上怎么進屋的？”

豆蹦說道：“你倆是俺爸扛進來的，昨天你倆喝趴了。”

王明把豆蹦抱起來，撓著他癢癢，逗得他哈哈直笑，說道：“小豆蹦，臭小子，再給你一塊糖吃，好吃嗎？”

“俺知道糖在哪，俺自己拿。”小豆蹦自己掙脫，走了出去。

“小機靈鬼！”

豆蹦拿著一把大白兔，沖出家門去找小伙伴炫耀了。

王明和陳志超磨磨蹭蹭的走到院里，熟悉的走到水缸，舀出兩瓢水，痛痛快快的洗了洗臉，清醒了一下昏沉的腦子。

山里清新的空氣加上清脆的鳥叫聲，初夏里花朵芬芳和松軟的泥土氣息混在一起，呼吸幾口，神清氣爽，王明伸著懶腰，看著美景，想著后世的空氣罐頭，趕緊又貪婪地吸了幾口空氣。

李大爺和陳大媽從屋里走出來，看著有了精神的王明說道：“你倆趕緊喝碗粥，養養胃。”

兩位老人，寵溺的看著他倆慢慢的喝著熱粥，李大爺看著恢復過來臉色的倆人說道：“你倆昨天喝熊了，浪費了一桌子的好菜。”

王明聽李大爺一說，胃又抽搐了一下，差點接著又吐出來。

陳大媽拍打著李大爺后背說道：“李老混蛋，你這是故意惡心這倆學生娃娃是吧？”

李大爺討著饒說道：“行了，行了，老婆子，我不說這話了。”

倆人喝完粥，再吃了點饅頭，幫著刷洗好飯碗，坐在李大爺旁邊倒著兩杯村茶。

李大爺悠哉悠哉的說道：“小兔崽子，你倆這次來是不是有事？”

王明說道：“大爺，我有事，好事。”

李大爺看著王明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一大把的各種全國的票證，布票、糧票還有幾千塊外匯券。

李大爺只認識票證，其他的花花綠綠的外匯券自己認識的不多。計劃經濟時代，最硬的就是布票、糧票，其次才是現錢。全國通用的布票、糧票更是硬通貨里面的硬通貨，是絕對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有。

“這么多票和錢，你這是咋來的？”

陳志超說道：“王明認了一個香港的大富商親戚，這些東西都是大富商給的。”

:“臭小子哦，錢多了，這是想干啥呀？”

“想讓村子里人人有新房子住，有新衣服穿，年輕人個個能夠娶的起好媳婦。”

李大爺看著滿臉雀躍的王明說道：“傻孩子，救急不救窮，這些錢看著多，能用多少日子？你有這份心就好了。先自己把媳婦娶了，過上好日子，再說幫我們。”

王明賊笑著說道：“李大爺，我以后過好日子，確實要靠你們。錢總有花完的時候，但是咱們做買賣掙錢。”

李大爺笑著說道：“山里窮的都快光屁股了，還掙啥錢？再說了做買賣是投機倒把，有人抓呢。”

“大爺，現在改革呢，80年初，國家頒布了《關于城鎮個體工商業戶登記管理若干規定》，允許私人或者單位集體經營產業。”陳志超說道

李大爺笑著搖頭：“還讓經營產業了？可山里有啥產業？”

王明問道：“山里有皮子吧？貂皮、鹿皮、傻狍子皮，總是有的，皮子可以出口到香江。我問了那邊皮貨緊俏，比內地要翻好幾番，還能賺外匯。臘魚臘肉可以加工一下，城里肉食品也缺，沒肉票還不好買，咱們可以換錢。山里有多余的山貨吧、木耳、蘑菇之類的，咱換點錢，換點布票、糧票和錢。”

李大爺笑瞇瞇地說：“要俺們靠山貨換東西？拉著大家伙跟你一塊賺錢？”

王明點著頭說道：“對呢！”

李大爺笑著說：“你想的挺美，你去跟村里干部商量，讓那幫小子出頭牽線。你怎么也在掃盲班教過他們，算他們半個老師。你說的啥，我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