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慶云城，有著與白天不一樣的風情。沿街游龍一樣的不斷線的小商小販，密密的燈籠串起來，像珍珠項鏈一般，各種女人的香脂水粉、絹花手帕，還有小孩子的小玩意兒，應有盡有。

敬容很少晚上出來，看啥都覺得稀奇，幾乎每一個攤檔都要逗留把玩。

“哇，雙兒，你看，我戴這個怎么樣？”

人太多了，周修文聽不見她們說什么，但見敬容手里拿著一支玉釵，正往髻間比劃，如花笑魘在燈火的映襯之下，精致浪漫，宛如不小心跌落凡間的仙子。周修文不覺看得癡了，連腳踩到旁人也不察覺。

“喂，走路不帶眼睛的啊……”那人惱極，兇巴巴地提起腳道：“我新買的鞋子，頭一回穿就叫你踩臟了，你說，怎么辦？”

周修文眼里只有敬容，哪里以為那人是在跟自己說話，只游魂一樣往前擠。

那人本來只想口頭發泄幾句的，見周修文這個態度，頓時跳將起來，一把拽住周修文的衣袖，不讓他走。

“說你呢，裝聾作啞就可以啦！瞧你那樣，憨不憨乖不乖的，趕著去投胎呢？”

周修文知道自己老實，特別是在感覺身份比他高一等的人面前，所以他最討厭別人貶自己。待明白那人是針對自己之后，他也惱了。

“你干嘛，在街上拉拉扯扯的，你才他娘的憨不憨乖不乖呢！”

他先爆粗口，是因為那個人很明顯地位比他更低，最多，是個靠力氣過活的粗人。

兩人這一爭執，立即引來一群人圍觀。周修文邊吵邊踮起腳尖望敬容那邊，卻發現她早已不見了。

“……就你那雙鞋也是新買的，我看你是想新鞋子想瘋了，窮鬼，沒本事掙錢，倒有本事訛人。賠，賠，賠，我賠你個頭??？”

“修文哥，真的是你？”敬容突然擠進來。

周修文一見到敬容，頓時慌了手腳，又是驚喜又是懊惱，都怪那個不講道理的人，害得他在敬容面前失了風度。

——她沒有聽到他那些兇神惡煞的話吧？

周修文說得也沒錯，那人本來就是一個市井小人，最會察言觀色。

“我是窮鬼沒錯啊，可我們窮鬼也是講道理的，不像那些有錢人，道貌岸然，踩傷了別人也不道歉，哎喲喲……我這腳趾頭，怕是要廢了……”

一邊說，還一邊偷偷打量敬容。

周修文也是來自窮苦人家，當然懂得他這一套，可是在敬容面前，又不敢與這種人糾纏，頓時軟了半截，臉色能紅。

圍觀的人多是些小老百姓，見他和敬容衣著華麗，看他們的目光便都帶著些仇恨，好像周修文踩了他們每一個人的腳似的。

敬容見慣了周修文斯斯文文、恭恭敬敬的樣子，突然見他這樣，竟覺得非?？蓱z，一股俠義心腸油然而生。

眼波流動，計上心頭。

“好了哦，不就是踩了你一腳嗎，鞋子臟了是吧？過來！”

那人被敬容的氣勢所嚇，不敢上前：“你，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