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熙熙么？

穿著小裙子，小皮鞋，笑嘻嘻地向著他走來。

“粑粑——”熙熙奶聲奶氣的呼喚聲，在程寒的耳邊回響。

程寒攥緊了自己的雙拳。

他大喝一聲，一躍而起，在那個強大的對手一只大腳跺向他的瞬間，他閃身躲開了。

他知道對手不會給他第二次躲開的機會。

他仰躺在地，手中的槍口，噴射出火焰。

對手的眉心，瞬間一顆黑洞，緊跟著，胸口處，腹部，各有一顆黑洞。

高大的身軀向后仰倒。

一股強勁的熱流，火一樣沖進了程寒的體內，令他覺得全身灼熱。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里，某一個閥門，被轟然打開。

轟隆一聲，對方像一個大石塊倒落，地板被震得顫抖。

那個巨大的身軀在抽搐了幾秒種后，靜止不動了。

程寒嘆口氣。

跌坐在地上。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

嗯？熙熙呢？他四處張望，沒有熙熙的影子。

他翻身而起，握著槍，繼續焦急地尋找。

他不知道剛剛是因為自己運氣好，還是因為熙熙的出現，使他混亂中看到了掉落在不遠處的一支槍。

否則，他知道，現在躺在地板上氣息全無的，就不是對手，而是他了。

樓下忽然傳來爆豆子一般的槍聲，還有人喝罵與慘嚎。

他握著槍飛奔下樓。

可是等到他趕到樓下的時候，槍聲已經停止了。

整個賓館，又是一片死寂。

只不過，現在是亮著燈的。

他看到了一扇打開的門。

門板上，幾十個洞孔。

他貼著墻壁靠過去。

輕輕用腳支開門，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

老瞿身子靠著墻壁坐在地上，身下和墻上，一片殷紅的鮮血。

老瞿的胸口肚子上，好幾個血洞，正在往外汩汩地冒血。

老瞿的對面，一個男人倒在衣柜旁，一槍爆頭，另一個男人趴在床上，身上也是布滿了血洞。

毫無疑問，剛剛那陣爆豆子一般的槍聲，是三個人發生了激烈的槍戰。

程寒剛想走進去，背后一絲異樣的氣息正在靠近。

他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身子突然前撲，跌向了房間里，與此同時，他看見老瞿抬起了握槍的手，槍口噴出火焰，他在倒地的剎那，也翻身射擊，身后的人，連中數槍，斃命。

他來到老瞿身旁。

“老瞿——”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現在說一切，都是蒼白的。老瞿顯然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給我——一根煙——”老瞿牽動嘴角，想要牽出一個笑容，但是口中卻涌出更多的血液，“媽的，老子還想退休回家——抱孫子，看來這下——泡湯了——”

程寒從懷中掏出了一包皺巴巴的煙，抽出一根，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放在了老瞿的嘴巴上。

他自己也點燃一根，然后靠著墻壁，坐了下來。

“今晚死了不少人吧，沒想到，我也是——其中一個，咳咳——”老瞿劇烈地咳嗽起來，口中涌出更多的血，但他卻緊緊地咬住了那根煙，其實他現在，連抽煙的力氣都沒了，“沒想到——這些混蛋，這么狠，早知道我們該多來些人，咳咳——”

頭頂上的樓層，又響起了一片槍聲，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玻璃的碎裂聲，緊跟著，有大片的碎玻璃掉落下來，然后，嘭地一聲，一具尸體摜在地上，是一個男人，眼睛還睜得老大。

老瞿忽然笑起來：“咳咳，這個人，就是老大，沒想到，他也死了——咳咳——”

程寒嘆口氣，扔掉了手中的煙屁股。

他站起身，向那具尸體走過去。

“小伙子，你女兒，在606房間里——孩子很乖——很——可——愛——”身后傳來老瞿越來越微弱的聲息。

程寒回頭看時，老瞿的頭已經耷拉下來了。

那根香煙也掉落在地板上。

程寒咬咬牙，以最快的速度，沿著樓梯，向六樓沖上去。

門外，傳來了鋪天蓋地的警笛聲，那些警笛聲迅速由遠而近，然后賓館四周，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剎車聲，很顯然，大批警察，已經迅速將這里包圍起來。

606房間門口。

程寒輕輕地扭了扭門把手。

門是鎖著的。

他想一腳踹開門，又怕嚇著里邊的熙熙。

“熙熙，熙熙，你在里邊嗎？是粑粑，是粑粑來了——”他輕聲喚道。

門后的房間里，沒有任何聲響。

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躥上了程寒的心頭。

顧不得許多了，程寒后退兩步，飛起一腳，踹向了那扇門。

整個門，竟然都脫落下來。

自己現在力氣變得這么大了？因為怕嚇著或者傷著里邊的熙熙，他根本沒有用太大的力氣。

房間里一片黑暗。

沒有任何聲息。

程寒緊握著槍，按亮了燈。

熙熙靜靜地坐在床的中央，大眼睛忽閃著，一聲不吭地看著他。

“熙熙——”程寒奔過去，一把摟住了孩子。

“粑粑，那個老爺爺說，不看到你的人，我不可以發出一點聲響，要不然，我就得不到他送我的小紅花了，粑粑，那個老爺爺呢？”

程寒緊緊地摟著女兒，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為了怕女兒看到，他把臉整個地伸到女兒的背后。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他感到無比的脆弱，無比的悲傷。不知是因為寶貝女兒失而復得，還是因為老瞿的死。

“老爺爺去買小紅花了，老爺爺說熙熙最乖了，最可愛了，所以他要送給熙熙一朵最大最漂亮的小紅花。”

“嗯吶，老爺爺說，熙熙只要乖乖的，聽話，不哭不鬧，就能把電影拍好，就能當小明星啦，粑粑，你說熙熙能當小明星嗎？”

“能，咱們熙熙本來就是小明星嘛。”

程寒起身，將手邊的槍，用房間里的毛巾擦了擦，然后走出門，扔進了不遠處走廊上的垃圾桶。

他回到房間，抱著熙熙，坐在床邊，在燈光下，靜靜地等著。

他知道，現在不是出去的時候，因為房間外面，有許多熙熙不可以看到的畫面。

十幾分鐘后，幾名警察走進了房間。

“蜀黍，電影還沒拍完嗎？熙熙想回家了，熙熙肚肚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