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混亂不堪，但又顯得井然有序，完全符合人們的心理期待發展，以至于似乎顯得有些無趣起來。

老鴨煲攤主被那一家子揪扯住衣服，他胖胖的身子完全無法掙脫，垂頭喪氣的，胖胖的手掌也無力的低垂著。

聽到人群議論“不良商家”時，低垂的胖手似乎顫動了一下。

不知是被觸動了神經，還是不同意這種說法。

——

嚴大人的驚堂木一拍，嚴厲審問那老鴨煲攤主：“說！你店里那老鴨湯是如何做的？”

“。。。。。。”

那老鴨煲攤主稍稍抬了抬頭，好半天才囁喏了一句：“咱家肯定是正宗老鴨。”

——

蔣師爺俯身對大人耳語了幾句。

嚴大人撫著小胡子，點點頭，清了清嗓子，對左右衙役下令：“帶老鴨煲攤的幫工王二。”

很快，那幫工王二被帶上來了，是個精瘦的年輕小后生，粗衣短打，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瞧瞧縣官，看看師爺衙役吃瓜群眾，又瞄了一眼自家掌柜。一看就是個心眼兒多的機靈后生。

嚴大人問道：“王二，你在店里幫工多久了？可知這老鴨煲有何貓膩？”

王二縮了縮脖子，回話說：“回大人，小的幫工兩年了。掌柜的做這老鴨湯有秘方，從不讓外人看的，小的啥也不知道啊。”

看來好好說話是不行了。這么個滿肚子鬼心眼的后生，兩年能瞞住他什么秘密呢。

——

嚴大人畢竟是個老江湖了，審的嫌犯猶如過江之鯽。只見他驚堂木一拍，目光凜冽嚴厲，厲聲喝道：“王二！還不老實交代！”

兩邊衙役們適時的敲打著殺威棒，齊聲呼“威武”。

吃瓜人群一下子肅靜了，前排老阿姨的瓜子都停了。大家齊齊盯著堂上，目不轉睛，眼神肅穆，大家似乎都很受用這一刻的表演形式帶來的儀式感。

王二也被這種儀式感所震撼了，嚇得屁滾尿流一骨碌跪下，猶如竹筒倒豆子的全部交待了。

——

王二將自己所見描繪得越是生動形象，那老鴨煲攤主的胖手手抽搐得越厲害，吃瓜仙民的嘴角抽搐得更是厲害。

王二唾沫星子橫飛，就差給他擺個說書攤子了，“說起俺們店這老鴨煲，那真是，一開始幫工我還偷偷喝過幾次，那味道真是濃郁，嘖嘖嘖，回味無窮，有點東西！只是掌柜的每次做老鴨湯時都神出鬼沒，不知啥時候就已經做好了。”

“有次深夜，我睡前喝多了水起夜，聽見老廚房有動靜，原來是掌柜的在廚房里關門閉窗的做老鴨湯。我尋思這是個機會，就站在窗外，將那窗戶紙戳破一個小洞，就往里瞅啊，那真是——”

——

嚴大人咳嗽了一聲，實時提醒：“說重點。”

王二縮了縮脖子，繼續說：“我看見一只肥鴨子正在中間的大桶里起勁兒搓腳呢！一邊還將些鹽巴花角大料香葉往桶里擱，那腳皮真是掉了一層又一層，誒呀，我尋思這么厚的腳皮，那得多老的鴨子——”

——

老鴨腳皮湯？

在場吃瓜仙民都有些面目扭曲，胃里翻騰。

云慕白悄悄瞄了一眼身旁的上官飛羽，只見他一臉鐵青，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云慕白：幸好我剛來，還沒喝過那老鴨湯。

——

王二似乎還想深入描繪一下那腳皮，嚴大人當機立斷問：“王二，你可看清那搓腳鴨子是何人？”

王二戰戰兢兢的瞄了一眼掌柜，伸手指了指掌柜。

掌柜的瞪了王二一眼，又低下了頭，嘴里囁喏了一句：“都說了是正宗老鴨。”

看來，老鴨倒是真的老鴨。

就是腳皮熬湯忒不地道！

——

嚴大人又命令衙役將證物木桶抬了過來，問道：“王二，你可看清，可是這個木桶？”

王二點頭如搗蒜：“正是正是。小的從那夜之后都無法再直視這木桶啊——”

嚴大人對那老鴨煲掌柜道：“人證物證俱在！還不從實招來！”

兩邊衙役們再次上線，集體敲打著殺威棒，齊聲呼“威武”。

吃瓜人群從剛才的不適切換為神情肅穆，看起來大家是真的都很受用這種表演形式帶來的儀式感。

——

那受害仙民的娘子也趕緊一把扯過兒子，跪在地上，哭嚎道：“求大人做主啊——”

那孩子害怕的更厲害了，索性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吃瓜仙民們更是七嘴八舌大聲議論。

一時間，堂上眾聲紛雜，猶如沸騰的火鍋。

——

在這嘈雜的大場面里，云慕白已然靈魂出竅：不知那嚴大人蔣師爺衙役們是如何適應這氛圍的。

哎，山海境工作不易啊。

局面似乎有些失控，嚴大人著急慌忙拿起驚堂木，用盡全力一拍，喝道：“肅靜——肅靜——”

說來也奇怪，這一下之后，整個堂上突然間鴉雀無聲。

看來眾人都很懂行，知道表演時刻結束了。收放自如的情感已經收起，留待下次再用。

云慕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被人們嫻熟的技術轉換深深震撼了。

——

萬籟俱寂，眾人目光齊齊聚在老鴨煲攤主身上，此刻，該他上臺了。

那老鴨煲攤主囁喏了一句“交待，交待——”

他猛然抬頭，全然不似方才那種半死不活的無力狀態，目光凌厲，只見他手上拈了一個什么法訣，嘴唇飛快的上下翻動，默念著什么咒語。

大家都被這奇異場景鎮住了，庫存明顯不夠用了，一時間竟無法給出正確反應。

電光火石間，那老鴨煲攤主已經迅速搞完了詭異儀式，他臉上露出痛快的獰笑，說道：“昔日我族多少兄弟姐妹命喪你們之口！今后都讓你們用性命來償還！”

——

在場仙民們一時間竟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一個仙民小聲嘀咕：“誒，我本家好像是兔精，那我是不也該向你們討命呢——誒，但是，我好像也喝過老鴨湯——誒，這賬該怎么算呢——”

這確實是筆算不清的糊涂賬。

嚴大人頭疼的看了一眼蔣師爺，蔣師爺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兩人不約而同的回憶起了今天早晨吃的肉包子。

突然間，他們兩人有些惴惴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