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蘇左腳一踮,便躍到了赤焰獸的背上,他雙手緊緊攥著赤焰獸的兩只角,不讓赤焰獸繼續亂噴火。但終不是長久之計,必須得消滅根源才行,眼下自己又無法騰出手,長蘇朝知憶投去希冀的眼光,“小妖,快拔出我腰間的昆吾刀刺向赤焰獸。”
知憶深深呼出一口氣,波動起伏的胸膛在顯示她心里的不安,但事已至此,總不能當逃兵吧。是以,她抑制住心底的恐懼,用力一蹬也飛到了赤焰獸的背上,她摸索著長蘇的腰間,尋出了一把玉色正清用藍田玉打造的短刀,其以龍蚓鳥魚為文,著帝王受命之符,玉質堅甚,法中絕真。
她捧在手中,這真是一把十分精致的短刀呀,應該能換不少銀子吧,知憶思忖著。
赤焰獸又暴怒地吼叫了幾聲,捆住它四腳的天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吃力,額頭的汗水如雨下般。長蘇雙手的力度也加大了幾分,他微微轉頭望向知憶,“小妖,快刺向它的喉間。”
知憶這時才將目光從昆吾刀上移開,看著這兇神惡煞的赤焰獸,她握著刀的手不禁發起抖來。
那赤焰獸一身火紅,在它的雙眼中映出知憶手握短刀的身影,知憶輕輕一翻身,便漂浮在赤焰獸的跟前,知憶的眸中閃現那些冤靈們慘死哭喊的畫面。終于,她雙眼一閉,用力地朝赤焰獸的喉間刺去。一股滾燙的液體濺到她的臉上,與此同時,赤焰獸傳來一陣哀嚎,然而奇怪的是,其中還夾雜著一聲輕微的悶哼聲。
知憶睜看眼一看,卻見長蘇的手臂被赤焰獸咬在口中,他面上青筋暴起,泛著點點汗珠,顯然十分疼痛。難道方才赤焰獸欲要咬自己,被長蘇用手臂擋住了?知憶眨了眨眼睛,很是愕然,“殿下。”
赤焰獸的哀嚎聲越來越小,最后龐大的軀體應聲而倒,這時長蘇的手臂才得以從他口中解救出來。血肉模糊的手臂上還冒著點點火光,散發出一股烤肉的味道,五天將急匆匆迎了上去,急切地問道:“殿下,傷得可要緊?”
“無妨。”他咬著牙站穩,用另外一只手輕輕抹過那傷口處,泛白的腐肉即刻間恢復血色,被撕爛的傷口如長了觸角般互相交織生長,不過須臾,他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只留下一道近似鳶尾花的傷疤,與上一次被猰貐獸所咬處的類似青鳥圖樣的傷疤正相呼應著。
知憶一下子怔住了,那赧然在目的兩道傷口都是為她所受,看著她隱約有些歉疚起來。她將手中還滴著赤焰獸鮮血的昆吾刀用袖子擦干凈了,遞與長蘇。
“你這小妖,總算讓我刮目相看一次了。”他接過昆吾刀,用指尖在上面畫了個圓圈,又從腰間將刀鞘取下,將昆吾刀放了進去,遞到知憶手中,“此乃上古神器昆吾刀,我已將赤焰獸的煞氣封印住,你尚缺些防身法器,不如便將此刀贈與你吧。”
知憶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他,見他臉上一股溫風和煦的模樣,真真是被赤焰獸咬得轉性子了?她站在那里猶豫著要不要接過去,又聽聞長蘇說道:“怎么,你這小妖被本神保護慣了,不愿自個學些防身?你可知我并非能時刻在你身側,更多時候還是得靠自救。”他字字鏗鏘,甚是一番良苦用心,“況,今日我打算去冥界一趟,你若收下此刀便隨我一同前往,若不,你便與天將們回天宮。”說完他將目光移向身后的五名天將,五名天將得令后點頭來回應。
去冥界?知憶又想起上次孟婆之事,不知現今孟婆是否已從痛失白湛之苦中脫離?她從長蘇手中接過昆吾刀,只見昆吾刀像冰遇火一般消失在了她的掌心之中,知憶十分詫異地看向長蘇。
“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妖,昆吾刀唯有召喚時方會顯出刀身,你只要念一句刀訣,它便會出現在你手心。”他湊近她耳邊,將訣語告訴了她。溫熱的氣息吹進她的耳中,知憶只覺得一陣癢癢的,耳根處不知何時泛起了微紅。
知憶試著念了一遍口訣,那昆吾刀果然出現在了手心,“殿下,你看。”她雀躍地望著他,似小孩童學會了變戲法似的一樣歡快,嗯,沒錯,就是變戲法。
長蘇瞥了她一樣,又不忍將她的興致一盆冷水潑下,只得附和道:“你這小妖也不是太笨。”說完便朝洞口處走去,五天將緊隨其后。
出了山洞,眼前一片清明,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著實愜意得很。五天將與長蘇辭別,喚了一朵大紅云便朝天宮飛去了。長蘇回頭看向知憶,卻不知那狐貍何時又跑到花草之中,正吮吸著花蜜,長蘇走近,揪住她的衣襟將她拎了出來,“你這狐貍當得還真是沒一點狐貍樣,這么愛吃花兒,來世索性當只蝴蝶好了。”他邊走邊提議道。
知憶手里拈著一枝花,嘴巴里塞滿了花瓣,“也未嘗不可,殿下,你看這些蜂蝶多么自在。”一只小蜜蜂停留在她手中的花朵上,伸出兩只小腳撥弄著花粉,發出“嗡嗡”的歡快聲。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長蘇攜了知憶前往冥界,在經過孟婆莊之時停住了腳步。一見到兩人,小不點就從屋里端出兩杯熱茶,伸出小手為他們拍了拍衣服上的霜。
在一口大鍋前,滾燙的孟婆湯發出“啪嗒”的響聲,孟婆左手捧碗,右手拿著大勺往鍋里舀湯,而她的面前依舊是長不見尾的往生魂們。她將孟婆湯遞給他們,臉上沒有欣喜,亦沒有悲傷,而她也已不記得知憶他們。
“丫頭,過來幫補充一下柴火。”她朝小不點招了招手,一掃而過知憶二人。
“她不記得我們了?也忘記了白湛?”知憶不可思議地看向長蘇,曾經那么深愛的人怎么會說忘就忘呢?這完全和她所看的話本中描述的不一致啊。
長蘇點點頭,“忘記了,才能重新開始;忘記了,才能各自安好;忘記了,許是最好的成全。”
花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會懂得飛翔;
無愛的土壤,要到死亡才會萌芽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