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法國巴黎。

有人發出了和崇恬瞬一樣的感嘆：“哈哈哈，這真是個有趣的女孩，一句話就否定了Sofia的技巧。哦，真不錯……噢，天吶，驚人的感染力，哈哈哈，好個聰明的天才。”沙發上坐著個手舞足蹈的老者，拿著平板電腦邊看視頻邊大笑著。

“老師，您能安靜點看嗎？安東尼已經把您的行李搬到車上，正等著我們。”隨著低沉悅耳的嗓音，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房間門口。

Nino Launay能被譽為“古典之光”，自然不僅僅是指舞技出眾，他的外貌也常常被擁躉們贊美頗具意大利式的雕塑美，古典深刻。這是個黑發微卷，睫毛濃密，更襯得眼窩深邃迷人的青年男子。

“喔，親愛的Nino，快來，剛才皮埃爾又給我發了個有趣的視頻。”老者看來是個老頑童的性子，亟不可待的要和小伙伴分享玩具：“皮埃爾真是個能干的家伙，他還給視頻配了解說和翻譯，我必須要給他點個贊。”能被楚諾稱為“老師”的人，除了J?呂利大師不作他想。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等一會兒會在路上看，”楚諾冷靜地提醒他：“時間已經不早，我們應該去機場了。”

“好吧，好吧。親愛的，別板著臉啦，”老者以不符合他年齡的敏捷動作站起來，劃拉著平板邊走邊說：“你就得多看看這些有趣的東西，多笑笑。不對，難道你就是因為笑得少，所以才不長皺紋的嗎？”

楚諾看他一眼，一針見血：“不，我是因為年輕才沒有皺紋。而您的皺紋敷再多的面膜也不會減少。”

“噢，天吶，你這小子怎么能這樣對一個可憐的老人！”呂利大師痛心疾首：“你一點兒也沒有法國的熱情浪漫，就該把你丟到德國去，刻板嚴酷，不近人情。”

助理安東尼正站在車外等著他們，看大師氣沖沖地走來，忙拉開后門讓他上車，楚諾隨后也坐到他旁邊。大師把平板摔進他懷里，閉上眼睛，一副你傷害了我，我不想跟你說話的樣子。

楚諾沒有理會這個鬧別扭的老小孩，垂目安靜地點開平板，找出大師這幾天看的視頻，靜靜看了起來。

屏幕上最先播放的卻是本次《天鵝湖》女主演馬雅的訓練視頻。楚諾知道馬雅是這次皇家極力推薦的人選，但大師卻擔心她已過巔峰期，不確定她的技巧體力還能不能勝任主演。

《天鵝湖》是一臺耗時近四小時的四幕芭蕾舞劇，而女主演更需要一人分飾兩角，她的狀態決定了舞劇的成敗。所以大師要求皮埃爾觀察馬雅的訓練情況，隨時跟他報告。一旦發現她不能勝任，大師會毫不留情的換下她。

一般芭蕾舞劇演員的職業生涯大約都是在十八至四十歲之間。到了對其他藝術家來說還算年輕的四十歲，對大部分芭蕾舞劇演員卻即使不退休也只能演一些“只演不跳”的配角了。前世巴黎歌劇院和馬林斯基都規定年齡到了四十五歲必須退休，這不是劇團不近人情，而是跳芭蕾確實需要接近運動員的體力。

不過，從皮埃爾發來的視頻看，馬雅的情況還不錯。這得益于她年輕的時候跳得很聰明，沒有故意炫技，所以沒受過大傷，雖已過巔峰期，但狀態也保持良好。這是一個一流的芭蕾舞劇演員。

白天鵝變奏響起，馬雅身體前傾，雙臂后展，動作上的一大一小，一快一慢暗示出奧杰塔心中的猶豫矛盾，一個大斜線的旋轉結束，把變奏推向高C潮，仿佛是天鵝在不斷聚集力量想要展翅飛翔，然而最后雙臂卻伸展向后，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在地。生動展示了奧杰塔的希望與不安。

楚諾輕輕點頭，開口對大師說到：“她不是Virtuoso ballerina（技術派舞者），而是Acting ballerina（演技型的芭蕾演員）。”

說到正事，大師也不裝傷心了，睜開眼平靜地說：“沒錯，正是看了這些視頻，我才決定仍然讓她跳Odette和Odile。”

接著大師又興致勃勃地催楚諾看后面幾段視頻：“皮埃爾今天又發來了一段新的，不是馬雅的。是另外幾個‘小老鼠’的，都是很可愛的女孩兒。”巴黎芭蕾舞團附屬舞校將剛入學的小芭蕾學員們戲稱為“小老鼠”，而大師也習慣了對年紀小的舞者這樣稱謂。

楚諾漫不經心地點開其后的視頻：“是跳群舞的孩子們嗎？”

J?呂利神秘一笑：“四人舞也算群舞吧。你看了就知道啦。”

楚諾沒有再說話，默默看了起來。

這一頭，度假中心的集訓別墅中。

躲過韓學姐的憤怒咆哮，避開眾人的堵截稱贊，艾眉拉著姬香回到宿舍。走到門口卻看到夏菲已經登堂入室，正在負責人的安排下住進了主臥室。

兩人不敢想象她和韓娜娜同住一間臥室的情景，決定還是裝作不知道回訓練廳那邊吧。艾眉提議去看馬雅的訓練，姬香同意，于是兩人悄悄跑到馬雅的小練功室外，爬在落地窗上欣賞起奧杰塔公主的獨舞來。

一個高傲的Arabesque“阿拉貝斯”，馬雅單腿直立，另一條腿向外延伸，與支撐腿成直角，展示出天鵝不屈向上飛躍的舞姿，垂目回身，雙臂波動，腳尖帶著身體平穩旋轉，如天鵝慢慢劃過。細微的動作，側頭的姿態，馬雅栩栩如生的塑造了白天鵝公主輕盈優雅的形象。

“你說得對，我們還有得練呢，”姬香輕輕嘆息：“無論技術還是演繹，我們還差得遠。”

艾眉輕聲笑道：“這就是芭蕾啊，經過無數苦練，從身體到心理，潛移默化，融入骨髓，控制到末梢，才能這樣舉重若輕，否則怎能體現它的魅力。”

姬香微微笑了起來：“所以我小時候學了一年，就想這樣跳一生。”

“像這樣跳一生”，俄國傳奇芭蕾舞劇女演員安娜-巴甫洛娃也曾經說過同樣的話。艾眉以前不太懂，現在卻慢慢明白了這句話包含的痛苦，欣喜，悲傷，熱愛，沉重，追尋，只愿永遠在這追求完美和平衡的世界里沉迷。

宿命式的遇見，獻祭般的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