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亦然語氣決然，可心底卻涌出莫名的不安。

他自從益州回京一路，路上遭遇的大小伏擊，使得他不得不去懷疑，這二十年來，自問無愧百姓，無愧蕭家宗祖，無愧陛下，偌大的建康城，他又究竟成了誰的眼中釘肉中刺。

“……”

“赤昀一時失言了！”

“煩請郎主責罰。”

赤昀拱手向蕭亦然討罰。他為自己的魯莽羞愧，也為郎主不值，郎主盡心為陛下，可陛下，聽信讒言，竟對郎主起了疑心，從原來的太師之位，一貶再貶，甚至隨意安了個使君的官銜，派他去查案，幸而遇得良人相助，否則，這一遭，怕是會送了命。

心里縱是萬般怨，也只能將這些話吞了回去，想郎主這么聰慧的人，一定也明曉個中情理。只不過……為什么，郎主卻不為所動？

“罷了，你也是無心！”

“你先下去吧！”

蕭亦然揮袖，幾句話打發了赤昀離開，那低沉的聲音里盡顯疲憊。

……

華殿之上，金碧輝煌，水晶簾落，紗幔垂曳。

“臣參見陛下！”

“陛下圣安！”

蕭亦然緊趕著上朝匯報災情，卻不想陛下早已散了早朝，遣散了眾卿，在偏殿召他前來問話。

蕭亦然進入殿中，隔著薄薄的紗幔，只瞥見一方皇袍，下意識的彎腰拱手作揖。

神色肅穆的國君坐在金漆雕龍寶座上，一手支著座椅，一手撫額，好似正有什么煩心事兒，聽到下面之人請安，高高的挑起眉，抬了抬眼皮，縮著瞳仁看向來人，得知是蕭亦然后，勾了勾唇角，揮揮衣袖，繼而閉上眼。

薄唇微啟，淡淡道：“起來吧！”？

蕭寶卷定了定神，起身從階上慢步走下來，偏頭，陰鷙的眸子深瞇起，一言一語皆帶著試探。

“你還未回京，便聽說你破了一樁奇案，尋回了丟失的救命官糧？”

“回陛下，確有其事！”蕭亦然并沒有否決。

“那你可知，民間如今歌頌你是神仙轉世，生有仙骨，救人于水火！”

蕭寶卷眸色漸深，噙著幾分譏笑。

“威風的很呢？”

蕭寶卷心里更多的是嫉恨，本想趁著這樁謎案借機了卻他，奈何又讓他躲過一劫，反而留得盛名。

“陛下此言差矣，民間說法多有夸張，陛下莫要往心里去！”

蕭亦然再次拱了拱手，沉聲道，“臣只是盡了臣的本分而已！”

然言語間恭恭敬敬，不敢半分逾越。

“哦？”蕭寶卷輕挑眉梢，冷漠發問。

“您是天子，多次賑災施援，深以災民為重，您的盛恩……”

蕭亦然眸子微沉，為撫蕭寶卷情緒，自然需要捧說一番。而沒有蕭寶卷多次下旨贈災一行，再好計謀也是徒然。

蕭寶卷緊皺眉尖，不耐煩的斜睨了他一眼。

“行了，巧言令色的家伙兒，下去吧！”

“喏！”蕭亦然拱手退去。

不過是離去，蕭亦然只覺得腳步沉重，心中悵然，自從蕭寶卷即位后……官場職位本就是虛的，功高震主，那降了無妨，可近日來，他比往常也離自己疏遠了許多。原以為只是多了些穩重，如今看來，是多了城府，怕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