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長安城內草長鶯飛,百花齊放,呈現了一片生機盎然的美麗景象。
今日,陽光明媚,空中吹動著和煦溫暖的春風,理當是呼朋喚友一同去野外踏春的好時節。
可是,在那灞橋上的垂柳飛揚中,柳絮紛飛下,游人很少,多是匆匆而過的旅人。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天,但是殘留的血腥氣味還在灞橋上飄蕩著,那可是上千人的鮮血啊!
一輛馬車疾馳而來,那豪華的裝飾格外的引人注目,尤其是那馬車上的崔字,讓那些行在前頭的車馬都主動的讓開了道路。
這次,他們更多的不是畏懼那個崔字,而是發自內心的同情。
崔家家主崔子杰和一眾族老以及那些長房的嫡系血脈,一百五十八名崔氏嫡系血脈身死灞橋,這無疑是對崔氏一族的毀滅性打擊。
一個群龍無首的家族,紛爭沒落已是看的見的,千年世家將就此分崩離析,博陵崔氏亦將不再是第一氏族。
墻倒眾人推,如今許許多多人都在等著看崔氏這個第一世家的笑話。
“一群卑劣的小人。”
坐在車上的崔秀麗透過車窗看到了一路上那些路人的陰暗嘴臉,暗暗的輕啐了一句。
她心里明白,這世間的人情冷暖不過如此,她崔家長房一脈沒落了,因為再無子嗣可以承襲,留下一群的女眷,只有仍由那些族人拿捏的份。
她父親頭七都還未至,那一群群二房三房……乃至遠房的,甚至原本七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一個個的都登門了,哭聲很大,喊叫聲卻更大,一個個為了爭奪利益不顧身在靈堂就開始徹底撕破了臉皮。
誰都想過繼一個男丁到長房一脈,承襲爵位和繼承家主之位,從此讓自己一脈掌控整個崔氏。
尤其是她的二叔崔子文,更是千里迢迢的從外地專程趕回了長安來,一進門還未向靈位行禮便大聲的向眾人宣布了自己的地位。
“吾乃崔氏家主之弟,二房之主崔子文。今兄長故去,吾心悲痛萬分。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崔家亦不能一日無主,吾愿以身作則,承擔起家主之責,替吾那可憐的兄長和一眾崔氏族人討回一個公道,替我崔氏要一個說法。”
他可是在蜀地任職啊,也真是難為他了。
三叔崔子武也來了,頭戴白冠一身縞素,滿面淚水,大聲哭嚎著比誰都傷心,披麻戴孝的樣子做了十足。
他進得靈堂便朝著牌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聲嘶力竭的喊了句,大哥。
叩拜完畢后,他才踉蹌著站了起來,看向了崔子文,抬手直指高聲道,“二哥,如今大哥的尸骨未寒,你便迫不及待的跑這里來爭家主的位子,是不是太著急了點?再說,家住之位也是你這個庶出子可以爭的。呵呵……”
一聲冷笑讓全場無聲。
片刻后,崔子文怒發沖冠的走上前去,對著崔子武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怒斥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我母親的死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全拜你那和藹可親的嫡母所賜。”
“你那母親本就是我母親的陪嫁侍女,本就是賤人一個,死了就死了,只恨留下了你這個孽障。”
崔子武當即抬起腳就往崔子文身上踹去,叫囂著,“就你還配是我的二哥,要不是大哥在,我早就將你剝的皮都不剩了。如今大哥故去,我又有何畏懼。”
“崔文武你這個畜牲……”
崔子文揮手對著崔子武面上就是一拳掄去,用盡了力氣,誓要拼個你死活我活。
“來啊!我還會怕你。”
崔子武當仁不讓,反手同樣一拳朝著崔子文揮去。
眼前的一切,崔秀麗只是冷眼旁觀,嘴角浮現一抹冷笑,心里不免譏笑道,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我看你們是看在崔家家主的身份上吧!在我父親的靈堂里耀虎楊威,當著我父親的遺體牌位大打出手,你們心里可真的在乎過我父親這個兄弟?
你一拳我一腳,兩人瞬間就扭打在了一起,一同滾到了地上,在靈堂內轉起了圈。
“嘭”的一聲響起。
所有人才從冷眼旁觀中脫出手來,急忙沖過來分開拉起地上的兩個人。
兩人滾著竟撞到了停靈的桌臺,差點撞翻了靈柩。
“天殺的,這是造的什么孽啊!”崔王氏身子一不穩撲倒在了地上,大哭了起來。
“滾,到給我滾。”
這刻,崔秀麗終于怒火沖天展示她那女強人的氣勢。
這一吼,靈堂內紛亂不堪的人群頓時清凈了下來,一個個都將目光看向了站在靈柩旁的崔秀麗。
她是崔子杰的嫡長女,雖然按唐律她是沒有繼承權的,但是她掌控著整個崔氏的生意,如今又是安遠侯唐不棄的未婚妻,這一層關系足以讓他們忌憚幾分。
明搶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巴結討好,或是暗地里動手腳,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比如一場急癥,死的無聲無息,有根有據……
“我們走。”
推開拉著他的家仆,崔子文憤憤的說了一聲,便帶領著跟隨他前來的家仆走出了靈堂。
“無賴子都走了,我們也沒有理由再留在這里了。”崔子武狠狠的瞪了崔子文的身影一眼,又急忙朝著崔秀麗行禮道,“侄女,今日是叔叔我唐突失禮了,讓你看了笑話,但你莫要傷心,一切有你三叔在,定讓你和大嫂平安無憂。”
“三叔好客氣。”崔秀麗緊咬著嘴唇,唇上成了一片嫣紅。
看出了崔秀麗對自己的不善之意,崔子武知道自己此番討好算是白做了,當即告辭。
“如此,三叔便走了。”
崔子武走了,然后一個個都跟著走了,整個靈堂一下子就變的空蕩蕩的。
就如同崔秀麗的心里也是空蕩蕩的,她發現如今自己再也無人可以依靠,平日那些和藹可親的族人一個個都對她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丑陋的可怕。
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都是博陵崔氏的人,就非得為家主之位爭的你死我活嗎?
權利的誘惑果真無法抵抗!
既然親情已無望,那么就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唐不棄那個七歲孩童的身上了,賭他的未來,贏一個自己的人生。
下了馬車后,崔秀麗立于灞橋上祭拜了父親崔子杰和一眾族人之后,看著那灞橋水面,望著那漫天紛飛的柳絮,心有千千結,最后都歸于一處,唐不棄。
明日,就是我與他的婚期了,真是期待他的反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