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理所當然地說謊的人是很少的。

那不是所謂的調侃與玩笑，而是為了自私自利，也許是為了讓他人出丑而、貶低他人，滿足自己的優越感。

如駱斯泰和時之慧這樣的人，可沒有閑工夫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那……還真是奇怪了！”

芙蘿拉愣了一會，才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

以往不是沒有人稱贊過芙蘿拉，但如此直接地稱贊姿容，且沒有作偽之心的，大概……

『是第二次吧！』

第一次，讓曾經決定將以后的路獻給魔神，并貫徹理念的人生，有了另外讓自己在意的東西。

這一次，又能改變什么？

大概什么也不會改變，也許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以前，就聽御主說起過你們，果然，是兩個有趣的家伙。”

這個評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可讓人側目，總歸比平凡到默默無聞要好一點。

只是……

“御主？”

“是指本地的調停官——袁曉老師，我以前沒說過嗎？我就是侍奉小姐的大管家！”

“咦！你們不是姐妹？”

芙蘿拉肯定地點點頭，

“從血緣上來說，確實如此，不過……不太好解釋。”

如今袁曉和其父親的關系太差，雖然有不少結社成員依然視她為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并明里暗里提供了不少幫助，但袁曉似乎并沒有回到父親身邊的打算。

芙蘿拉和父親的關系要更加親密一點，但私生女的身份到底太過尷尬。

相比之下，芙蘿拉更愿意親近袁曉這個妹妹，哪怕袁曉并沒有看低芙蘿拉的意思，但芙蘿拉依然愿意以侍者的身份，服務于袁曉。

既不便明言，時之慧也沒有追問的意思。

“如今，還有這種門閥與華族存在，甚至有血統聯姻的現象，以往真是孤陋寡聞。”

“這個……和你想象中的樣子，可能有些不一樣！”

芙蘿拉苦笑道，

“世俗雖然已經沒有這種血統論的生存余地了，但‘念力’大行其道的暗世界，出現這種現象也是無可奈何……

你見過寧源鄉地下基地的聞夕，小時雨也是突然出現的覺醒者，可你不知道，整個寧德六十六城轄區，沒有任何征兆，僅僅靠不可捉摸的運氣，就自行覺醒的，這么多年來，就只有聞夕一個人。“

祖上沒有可追溯的“念力”覺醒者，也不是因為他人的“念力”刺激、侵染，而突然展現出來的覺醒資質，這樣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小時雨并不算這種“天賦異稟”的突變者，而是受到了“念力”污染的刺激，而被動激發的覺醒者。

倫理理事會十分謹慎地消弭各地的“念力”污染，妥善地隱藏“念力”存在地事實，不至于引起大面積爆發，以至于無法收拾。

無數年的整頓，使得擁有覺醒資質的人，越來越集中，所以越發謹小慎微，一旦發生事故，就是十分讓人頭疼的麻煩。

上一次寧德六十六城的“啟示錄”現象，如果不是龍脈顯現的中性污染，像聞夕那種突然爆發且不加引導地蔓延，整個城市說不定早就是一片鬼蜮了。

越難以覺醒的無資質普通人類，無征兆爆發，就如同被堵塞的洪水，一旦決堤，就是滔天巨浪，不知道將多少人卷入其中。

“念力”經過許多年的研究，雖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但到底也整理出了一些還算準確的規律。

血脈聯姻，一開始是‘念力’覺醒者自我奉獻，甘愿作為實驗觀察對象而誕生，但由此而傳承下來的氏族，到底與普通人的社會不一樣。

高尚者的后代，可不一定愿意無償地成為被觀察的‘小白鼠’，而我們也無法強制要求這些人一定要踐行父祖的志向。

這樣的傳統無可奈何地傳承下來，也不全是因為血脈……”

芙蘿拉想了想自己父親領導的自先祖繼承過來的結社，還有母族早就衰落不堪，快斷了源流的“蓋提亞”血統，無奈地笑了笑，不等芙蘿拉發問，就接著說道，

“‘念力’可不是被馴化的寵物，也不是被操縱的刀劍器物，而是‘人心’的力量，是人類本能智慧地溢出，對我們這些所謂的氏族來說，可能并不是什么‘神之眷顧’，而是枷鎖。”

“枷鎖？”

時之慧不解，“念力”難以制御，這是知道的，需要想盡辦法讓其不至于為害，但說起本身就是枷鎖，就很奇怪了。

“我們人類，還沒有找到血脈中影響‘念力’傳承的決定性因子，但身體內積累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成為我們不可承受，也難以拋棄的負擔了。

你知道嗎？我的母親，就是出自這樣傳統中的隱世家族。無數年的積累，早就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自洽理論，尊崇‘蓋提亞’血脈的族人與追隨者，建立了一個錯綜復雜、千頭萬緒的‘念力’集合體。

我母親的祖父，也只是一個沒有資質的普通人女子誕下的私生子，無奈因為沒有正統的血脈繼承人，只得挑起結社的重擔。

在一次例行傳統的‘念力’儀式活動中，因為血脈濃度問題，被‘契約’反噬，整個結社的精華幾乎死傷殆盡，曾經赫赫有名的‘蓋提亞’，自此衰弱，逐漸煙消云散。

我在外祖父的筆記中，看到過他對此事的看法。

‘可惜，可嘆，卻也一身輕松！’

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芙蘿拉的話，讓第一次聽說這樣事情的時之慧大為驚訝。

“原來，‘念力’覺醒者，還有這樣的弊端？”

就如同將手伸進了細口瓶里抓水果的大猩猩，如果不放下讓人誘惑的果實，就如同被鉗制的獵物。

可‘念力’覺醒這種血脈，一旦開始積累，哪怕無法自拔，也只能堅持下去，除非能有打破“瓶子”的絕對實力，或者干脆砍掉手臂。

至于放下脫身，還是不要想了。

芙蘿拉的母族，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到底是砍掉了“蓋提亞”這根手臂，但解脫了的后人，會不會忍不住再將手深入瓶子中，誰也不知道。

想想幾度血脈斷絕，又被復興的昭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