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既然你兒子來了，就讓他站過去吧！”

阿良無奈，小聲讓兒子站到最后一根空置的靈幡那里去，但兒子緊緊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望向無心的眼睛里充滿恐懼。

無論阿良怎么說，兒子就是不走，這時，曉芳發話了，喊兒子過去。

阿良兒子對曉芳很是畏懼，只好不情不愿走到曉芳身邊。

曉芳毫不客氣，直接讓她旁邊的一個村民讓開，讓她兒子緊挨著自己站。

九十九根靈幡，九十九個活人。

黑色兜帽下，無心干癟的雙頰激動到微微顫抖，但聲音仍然陰冷：“好了，看運氣的時候到了，大家開始挖吧！”

話音落下，所有人立刻蹲下來，拼命挖了起來。連村里年紀最大的老頭也不甘落后，盡管喘氣都費勁，手上卻沒停下來。

女鬼就站在無心身后，雖然看不到無心的臉，但她卻能感覺到無心此刻非常開心，黑色斗篷不停抖動，應該是無心壓抑著笑吧！

“金子有大有小，最后先挖出來的不要動，最后有個比賽，誰挖到最大的有獎勵，挖到最小的有補償。”

無心冰冷平靜的聲音在山谷里傳開，使得村民更加有干勁。

因為阿良早把金子挖出來了，聽到無心的話，他眉頭皺了起來，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再看站在樹蔭下的無心，心中升起陣陣不安。

阿良想說點什么，或者問些什么，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根本不了解這個改變自己命運的恩人。

這時，只聽一個村民大叫道：“我挖到了，我挖到了！”

所有人都看向這位村民，只見他雙手捧著一塊蘋果大小的金子，臉上充滿狂喜。

村民瘋狂了，此刻，他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真的有金子，要發財了！

阿良將心中的疑惑暫時按下，至少，無心沒有騙人，或許，這些靈幡真的只是為了標記地點。

無心靜靜看著，仿佛這些村民就是他之前居住的村子里的人，想到一會這些村民要遭受的痛苦，他的心里充滿了快意。

“你真的很聰明。”女鬼耳邊突然傳來無心的聲音：“我爹當初要是有你這份見識，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女鬼愣了片刻，方才明白無心要接著昨晚繼續說自己的故事。

被自己身體囚禁的寧不歸也豎起了耳朵，他很想聽故事，不管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是誰，無論這個故事怎么樣，這樣能讓他不去胡思亂想。

“后來我長大了，到了娶媳婦的年紀，”無心平靜道，聲音低的只有女鬼和寧不歸能聽到：“這個時候，我爹才發現家里攢下的錢沒剩多少了。于是，為了我這個兒子，我爹開始拒絕村民在錢財上的求助。”

“那時我爹多誠懇啊！”無心笑著道：“他掏心掏肺把理由講給每個來求助的村民聽，村民也都表示理解，沒有繼續難為我爹。”

“我爹還說搬來這里搬對了，村民們雖然不識字，但卻通情達理，實乃大善！”

“其實那個時候村民對我的態度已經有變化了，只是我爹沒有發現，而我，沉浸在即將娶媳婦的興奮中，也沒有注意到。”

“我挖到了！”

“我也挖到了！”

“我的比你大！”

“我的更大！”

村民們興奮的叫喊聲此起彼伏，山谷里頓時變得十分吵鬧。

然而，吵鬧與無心無關，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繼續講述他的故事：“結婚那一夜，我爹為我大擺宴席，把全村的人都請來了。村民們帶來了對他們來說價值不菲的禮品，有雞有鴨，還有幾家村民合伙抬來了一頭豬。”

“酒是我爹特意從城里買的狀元紅，村民們從來沒喝過這么好的酒，一邊夸酒好喝，一邊祝賀我新婚。”

“酒席一直持續到大半夜，我裝作喝醉，趁機回到后院，回到了本應該屬于我的洞房。”

“喜燭都燒了大半了，我喝了杯茶醒醒酒，掀開了小冉的紅蓋頭，小冉生的真好看，我覺得我能娶到小冉，是我三生有幸。”

“等了我這么久，小冉沒有不耐煩，而是細心照顧我，我們倆喁喁私語，聊得非常開心。”

“聊著聊著，我們倆突然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相看，小冉的臉變紅了，我的心開始咚咚跳動，我們倆慢慢接近……”

說到這里，無心突然停了下來。

寧不歸完全沉浸在無心的故事當中，禁不住想起了他和胡婉兒的新婚之夜，同樣的幸福，同樣的甜蜜，與無心不同的是，他和婉兒的婚禮，沒有父母的見證和祝福。

然而，女鬼沒有像寧不歸那般多愁善感，幸福難持久，她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發生在無心身上的事情應該是災難，卻猜不到這災難如此殘酷。

“這時，前面發生了爭吵，”無心繼續說道：“我不得不離開小冉回到前院，一小部分村民已經走了，剩下的村民站在一起，正與我爹對峙。”

“打頭的那個人是村里的無賴，我爹曾經幫他還過賭債，那時他正被人追殺，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急忙上前，問我爹發生了什么事？”無心道：“我爹臉色鐵青，指著那個無賴氣得說不出話來，我娘在一旁垂淚不已。我一見爹娘如此，怒從心起，喝問他要干什么？”

無賴大笑道：“要干什么？我們要拿回我們應得的。”

我說這是我家，沒有你們的東西。

無賴說道：“你們這些富貴人家吃的穿的，那樣不是我們種出來織出來的，有錢了就把我們忘了，連個小忙都不肯幫。今天，我們就要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上啊！”

“村民們一哄而上，我和爹娘根本攔不住，他們開始搶東西，等他么搶完，又覺得錢太少，非要逼我爹說出藏錢的地方。呵呵，我家的錢頭幾年全喂給這群狗了，我爹如何說得出來。”

寧不歸聽得心驚膽戰，萬萬想不到事情會突然如此變化，只覺得這幫村民恩將仇報，簡直可惡至極。

這時，風巖村的村民幾乎都把金子挖出來了，正等著那位老頭和阿良的兒子，才能最后比出最大的金子和最小的金子。

曉芳挖到的金子最大，足有三歲小孩的頭那么大。此刻，她正哈哈大笑著。

“錢搶了也就搶了，就在這時，小冉突然出來了，原本要走的村民，看到小冉的樣子，又回來了。”

無心的聲音非常平靜，沒有半點波瀾起伏，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寧不歸的心卻掀起驚濤駭浪，他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接下來發生什么事情。

無心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把注意力放回到挖金子的村民身上。

阿良兒子已經把金子挖出來了，只有小拇指指甲蓋那么大，不出意外，應當是最小的了。

老頭實在太老了，盡管他很努力，但挖了這么久，才挖了淺淺一個小坑，要挖出來金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村民們沒有耐心等下去，紛紛催促老頭，老頭一著急，癱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兩只手抖個不停，完全挖不了。

有人出主意，讓老頭的兒子幫忙，無心答應了，加了一句，金子誰挖到算誰的。

老頭有三個兒子，都想上去，互不相讓，加上其他人在一邊七嘴八舌說個不停，三兄弟差點打起來。

無心淡淡道：“看，這就是親兄弟！”

女鬼不發一言，她看得很明白，無心就是要挑起村民心中的魔鬼，把他們的丑陋面暴露出來。

寧不歸則有些納悶，為何無心不直接指定或者讓老頭自己決定哪個兒子幫忙。

三兄弟吵得不可開交，場面快要失控的時候，無心開口了：“長子優先，讓老大去幫忙吧！”

無心的話就是壓倒天平的最后一顆砝碼，老大得意的笑了，老二和老三則向無心投去了不滿的眼神。

女鬼將三兄弟的表現看在眼里，暗嘆不已，剛才老二老三對無心的不滿，已經屬于忘恩負義了，他們越是這樣，無心越會狠狠折磨他們。

只是，時間已經快到中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候，無心要怎么施展往生大陣。

最后一塊金子挖出來了，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如此一來，需要獎勵和補償的最大最小金子都落在了阿良家。

無心一句話都沒說，靜靜地看著風巖村的村民自己比較金子大小，發現阿良家占了便宜后，開始竊竊私語表達不滿，最后聯合起來，準備質問無心。

這時，無心開口了：“大家都把金子舉起來，我要一一查驗！”

村民們都把金子舉了起來，不斷四處張望，希望剛才的比較是錯的。

只有曉芳大叫道：“不用比了，我的金子最大，我兒子的金子最小。”

無心沒有說話，目光也沒有去看金子，而是低頭看著腳下的影子變成最短。

“開始了！”

無心的聲音很小很小，但落在女鬼耳中，不啻于巨錘擂鼓，聲音里有術法，對鬼不對人。

話音落下，村民突然感覺手中的金子變得無比冰冷，好多人大叫起來，第一反應想要扔掉金子，才發現金子像黏在手上一樣，根本扔不掉。

“金子里有人！”阿良兒子突然大叫道。

村民都不相信小孩子的話，只有女鬼和寧不歸看得清清楚楚，金子沒有人，但卻有鬼魂。

一個個鬼魂從金子里鉆出來，散發著強烈的怨氣陰氣，將村民的身體凍得不行。

此刻正是中午時分，陽光最強烈的時候，照射在鬼魂身上，冒出陣陣黑煙。

山谷里一時間充滿了鬼的凄慘哀嚎！

阿良凍得瑟瑟發抖，他明白事情不對勁，用盡力氣喊道：“無心，你要做什么？”

無心抬起頭，正對著阿良，將黑色兜帽微微向后扯了扯，露出了他此刻的真實面目。

阿良嚇呆了，此時的無心哪有當初無心的模樣，簡直是兇鬼惡煞。

無心笑了，控制著女鬼往人群中央走去。

往生大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