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朝，小時喚去云，族中行二，故又稱羅二。此時在書案前蹙眉端坐，左角一尊小巧劣質的木質蟾蜍溜圓的眼睛瞪著他，吐著舌般嘴含銅幣，忽覺時光似泉水，溫軟且堅韌，幼時兄長自檐內將他推出，留在了火光里，僅留這尊蟾蜍和腳肚的一條燒痕與他，恍然一過，已是經年。

省試還有一月不到，前些日子托桂祥嬸去往城里燕娘舅家，探些老舅在世時試考的復習筆錄，看嬸子輕省的模樣，此事定是有個準音，羅去云如是想著，心也跟著穩了穩，扭頭將身后書柜內擱置的盒匣摸來揭開，一枚通體素氣的玉簪躺在其中，抿嘴靜默片刻，重蓋好放桌側，翻開有些舊痕的書本，和著日光無聲的默習。

晚間，燕娘輕手輕腳的往書房探來，羅去云已經點起了燭火，兩步時就已感得人來，逐抬眼放書肅臉道

“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莫不是哪個小艷賊兒聞得羅君顏色尚好？”

燕娘呆愣了會也不躲藏了，揭高了一邊眉眼，怪著神色跨步進去

“原來顏色尚好的羅君點燈不歸臥房，乃是等著艷賊哩？”

羅去云看著迎燭而進的妻，心口一跳，莫名的看不真切眉目，按下起伏，反身預拿起準備好的盒夾，忽傳來聲響

“姑爺可在書屋內？”

“這么晚可是有事兒尋來？”

燕娘轉頭看著立在門口的梅囡，梅囡似孩童般，歪嘴瞇眼的對燕娘道

“有位魏大少到此，讓我尋姑爺報下”

燕娘復又轉頭望向羅朝

“知曉了，我這就前去，囡女備些熱茶水，我領人來書房，你們且早會兒晚歇，其他我自己安置就可”

說著起身跨門離去，梅囡抬眼看向燕娘道

“小姐，囡女這就去廚里燒些熱茶水備來？”

燕娘耷拉著臉說道

“去吧，我先回房，晚間你留些熱水與姑爺洗漱便可”

“知曉了“

梅囡答完便去了廚間，燕娘轉身投入月色下離去。

羅去云疾步行至門口，看見魏介便勾起了唇角，一拳擦至其肩頭

“好你個魏先生，月起夜黑的前來莫不是想探我家這翻船里的三分釘？”

魏介哈哈大笑道

“就你這破落家底三分釘，我魏某人實不敢謀也”

說著轉身指著家童擔至的書箱繼續道

“你那妻舅姥爺家里藏書筆錄早已舊損，舅母老人家又擔心你無書可習，尋到我那去，這不，我翻出了我那兩位高堂千辛萬苦給我求得的跡寶，連夜里就親身給你送來，怎地一個熱臉也無？”

羅去云挑了一下眉角戲謔道

“得了，跟我客氣成這樣，沒直接踹門進來呢”

說著自顧自的轉身離去，魏介提著衣擺追在其后

“誒誒誒，這人怎地開不得玩笑呢，真個兒愣子神，斐燕兒呢，不見你夫妻二人許久，甚是想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