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死劫
- 安然如夢
- 曉夢殘陽
- 4235字
- 2019-04-24 16:50:12
碩大的乾清宮莊嚴肅穆,龍椅之上的東方翔卻是眉眼帶笑,不見溫潤,只見邪魅,同昔日的東方闊相比卻是多了些殘忍。
“你們來了?”東方翔的言語之中似是疑問,只是盯著蘇樂手中的幼兒的雙眼卻滿是肯定,仿佛是要將蘇樂懷中的念生看穿罷了。
蘇樂輕皺眉頭,卻是將懷里的念生挪了個方向,這龍椅之上的人如鷹隼一般的目光令蘇樂下意識里覺得危險,覺得一定要讓念生遠離。只是蘇樂這一動,東方翔的眼光卻是落在了蘇樂頸間的翠玉之上,同西紗身上的雷同。東方翔的鷹眼一瞇,卻是看清了翠玉之上鑲嵌的字體,正是不大不小的一個“悅”字,卻不是西紗頸間的“荷”字。
東方翔本是微微起身,此刻卻是無力地倒在了明黃的龍椅之上。那龍椅金光閃閃,雕刻精美,只在那兒立著便是透著一骨子莊嚴挺立的味道,但是此刻,落座在龍椅之上的東方翔的頹然,卻是與那精雕細琢的椅子不搭的緊。
葛鈺直覺眼前的男人不是好惹的,欲想蘇樂護于身后,誰知道雙手一攬,卻只是堪堪劃過有些冰冷的空氣,卻是連蘇樂青綠的衣角都不曾碰到。蘇樂此刻正輕言輕語地哄著懷里的念生,生怕念生一個不小心就哭了出來,到那時,還不知道眼前的帝王會生出什么樣的怨氣來,到時候她三人,幾多危險。
此番葛鈺并未抓到蘇樂,溫潤的雙眼之中卻是冷卻了下來,泛著從未有過的冷冽。想他葛鈺,清白一生,如今怕是要死得不明不白。
雙眼看著東方翔,卻是一動不動,攏于清袖之間的雙手卻是緊握成拳,手掌之間更是虛汗橫生,濡濕了葛鈺的衣袖。葛鈺仿若未覺,犀利清冷。
東方翔回過神來,輕挑濃眉,饒有興致地看著葛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眼中的清冷有些熟悉,卻同那個清冷的人兒有些千差萬別。縱使是一種簡單的冰冷,他的西紗也總能演繹成一副遺世獨立的模樣。只是如今,那般出彩的人兒已經不在了,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蒼茫塵世,只余一人。
葛鈺一愣,似是在東方翔的呼吸和眉眼之間看到了深深的寂寥,此刻正如同這陸地上的一片汪洋,此時正醞釀著驚濤駭浪,幾欲要將東方翔淹沒。
這樣深刻的寂寥讓葛鈺也有些感慨,世人豈不皆是如此?擁有時,不珍惜,待到失去時,卻又悔恨自己未曾珍惜身邊的良人。葛鈺眼中的冷冽退了些許,瞧著還在獨立哄著懷里的念生的蘇樂,眼里溫和的緊。
蘇樂懷中的念生似是十分不乖,一直在蘇樂的懷中挪動著,還時不時踹上蘇樂一覺。蘇樂毫無準備,每每總是被踹的一個踉蹌,總要晃上幾晃才能穩穩站定。在裴府的時候亦是如此,原先自己還會緊張不已,生怕月兒一個不留神,真的會落入大地母親的懷抱,但是,如此相同的情況出現幾次之后,葛鈺便也有些疲勞,心中也不是那般擔憂蘇樂的安危了。葛鈺相信,蘇樂雖然是個柔弱女子,但是也一定會保護好自己。葛鈺心里清楚的很,哪怕是為了自己,月兒也會保護好自己的。
但是如今看著蘇樂踉蹌幾下堪堪站定,眉眼卻又是落在有些鬧的念生身上,葛鈺沒由來的就寫生氣。他心中想,也許是他錯了。
但是如今這般情況,葛鈺卻是心中知曉自己恐怕是再無機會同眼前的女子一道,她奏琴來我吹簫這般閑適了,葛鈺心中可惜,卻也不曾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葛鈺心中清楚,若是自己選擇放棄念生,月兒也會一輩子仇恨自己的。
蘇樂眉眼帶笑,懷里的念生吵鬧,蘇樂的眉眼之間卻不曾染上絲毫的煩躁,依舊是耐心的,溫柔地哄著念生。葛鈺心中清楚,月兒對于念生的感情,怕是不亞于念生的親娘了。念生的母妃麗妃死的早,有了月兒在,念生倒也是不缺乏母愛的。
時間才過了片刻,葛鈺卻仿佛覺得過了千年。
龍椅上的東方翔依然沒有言語,甚至是動也不曾動過,仿佛是一尊真實逼人的雕像,落座在龍椅之上。這樣一樣的沉默令葛鈺心中煩悶,卻也不曾主動打破著僵局。
“你們準備好了么?”東方翔突然出聲,在這空蕩蕩的乾清宮之中甚至有些清微的回聲,盤旋在葛鈺和蘇樂的耳邊卻像是憑空生出了死神前來索命的味道。蘇樂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她們難道需要準備些什么么?蘇樂心中疑惑,眼光卻是并未轉向高高在上的東方翔,卻是看向了自己不遠處的丈夫——葛鈺。蘇樂嫁與葛鈺許多年,遇事之時早已習慣了依靠自己的丈夫,他人之事,自然是同自己無關的。
但是此時蘇樂的習慣,卻是令東方翔頓生怒意。他的兩人已經死去,憑什么這兩人就能在自己的面前顯擺他們的深情呢?!東方翔心中怨憤,一身的帝王之氣之中帶著些殺伐,就直直刺向站立的葛鈺同蘇樂。
蘇樂受不得這氣勢,一時之間有些胸悶與心慌。抱著念生的雙臂也有些不太穩定,卻是差點將念生丟在地上。
此番葛鈺卻真是心上一懸,一是心怕蘇樂有什么危險,二又是怕念生真的摔在了地上。對于念生,葛鈺也是喜歡的緊。
“學士大人,你可愿為我朝效力?”東方翔鳳眸未瞇,看著三人各有不同的動作,卻是突然吐出了這樣一句話。瞇起的鳳眼之中看不到東方翔的神情,葛鈺的心中一愣,更加地悲戚起來。學士大人?葛鈺心中冷笑,面上卻依然是不變。如若今日,東方翔稱的是“裴卿家?,那么他三人或許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只是今日,東方翔稱的居然是學士大人。以東方翔的心性,此事是定然不會出現的。除非,立于東方翔之前的他們,在東方翔的眼中已然是一個死人了。對于死人,東方翔自然是不會計較些什么的。葛鈺別的不清楚,但是對于這一點,裴姐相信,東方翔這點氣度還是有的。
“啟稟……陛下,葛鈺愿攜帶妻子兒女,遠走他鄉,永不踏入西京方圓五百里之內,以示對陛下的忠誠。”一時間,葛鈺還是有些無法更改。葛鈺仿佛覺得,先帝還在,太子還是太子,他們,都還生活得安樂而滿足。但是,世事難料。如今,雖心中冷意橫生,葛鈺卻依然要作最后的爭取,以換得身旁的兩人一個活命的機會。
“歐?”東方翔的眼中似是有些驚訝,似是并未想到葛鈺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只是,東方翔眼中的紅光一閃,心中卻是不置一詞。
較之于東方翔,大概是小心翼翼地抱著念生的蘇樂更是驚訝。蘇樂不明白丈夫怎么在一夕之間便想要帶自己遠走天涯。蘇樂生在這土地上,長在著土地上,若是別人讓她離開,她定是不愿。只是今日,欲讓自己離開的是自己一心一意依靠的夫君,是她相敬如賓的丈夫,為了葛鈺,蘇樂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毫無怨言的,更何況只是遠走他鄉罷了。
早前,蘇樂已經知曉自己的大姐蘇韻,已經命喪黃泉了。蘇樂哭了許久,那時候,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哭得通紅,似是那山間玲瓏的野兔,泛著清紅的光芒。蘇樂以絲巾掩面,卻是真真暈了過去,這才休止。葛鈺陪在蘇樂的身邊許多天,蘇樂這才好轉了些許。
葛鈺知道蘇樂心中難受,加之今日又意外得知自己的三妹妹依然不知所蹤,心中更是難掩擔憂。
“朕問你們,蘇韻可是蘇家之人?”東方翔斜靠在龍椅之上,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懶散與邪魅,透著一股子絕代風華。
蘇韻不敢看,只覺得眼前的人讓自己覺得害怕,但是,姐姐的事情,不能妥協。蘇韻支撐著抬起頭,直視著東方翔的雙眼,眉眼之間盡是倔強與不屈,此番看來,同那安然倒是別無二致了。
東方翔的鳳眸一閃,身子卻是未動,卻聽到蘇樂清澈的聲音在耳邊悅動,“蘇韻,乃是奴家的姐姐。自然是蘇家之人。”
話語間的毫不猶疑令本是天真爛漫的蘇樂此番多生出一分英姿颯爽來,看得東方翔一陣心神蕩漾。東方翔仿佛見到了一身紅衣的可人兒,此刻正揚著那清麗絕塵的雙眼,此刻正目光含水地看著自己,秋風吹動那人的紅衣,似是秋日里翩飛的紅葉,美輪美奐。
東方翔一睜雙眸,蘇樂身上青綠的衣服卻是刺眼的很,東方翔心中驟冷,面上不悅起來。
“陛下,微臣的提議不知陛下覺得如何?”東方翔看著蘇樂的眼神讓葛鈺覺得危險,當下便想著打斷二人的對話。葛鈺自然是了解蘇樂,知道那根本就是蘇樂假裝出來的堅強。但是骨子里的那一份倔強,倒是同那蘇韻還是蘇荷都相似的很,大概是所有蘇家之人都特有的倔強吧。
東方翔眉眼一閃,卻是搭都不曾搭理葛鈺,眼睛直直地看著一身青綠的蘇樂,那凌厲的眼光似是要將蘇樂青綠的衣袍都刺穿,難得的,東方翔的眼中居然帶著滿意的笑意,看向蘇樂的眼中卻又多了一絲嘲諷,“你可知蘇韻刺殺先皇,既是你蘇家之人,蘇家之人自當是,滿門抄斬。”
定定的話音落在蘇樂的耳中,卻是似一串炮仗一般得炸響,一時間,蘇韻似乎覺得天地都旋轉了起來,不知此時身在何處。
葛鈺幾步上前,摟住蘇樂堪堪欲墜的身體,卻是一把將蘇樂攬入懷中。低頭,卻心痛地見到蘇樂抬起的頭上依然是成行的淚水,順著蘇樂精巧的臉頰滑落,沿著蘇樂尖細的下巴落在了葛鈺攬著蘇樂的手臂之上。此處沒有衣物遮擋,葛鈺仿佛覺得那溫熱的淚,滾燙地灼傷了自己的心。一時間,兩人都各有所思。
只有落座的東方翔冰眸一閃,只要是蘇家之人,那么都該去陪西紗!東方翔愕然,他又不希望安然活得好,因為她不在他的身邊。但是他又不舍得令她過得不好,因為此生,是他負了她。
“不會的,姐姐那么愛陛下,姐姐怎么會刺殺陛下呢……”蘇樂堪堪不知在說些什么,說來說去,不過是蘇韻對東方青城的愛。只是,東方翔這般人物,如何是個會輕信愛的人,怕就是太陽自西邊而出,東方翔都不定會不會相信這愛字了。東方翔愛安然,甚至可以說是深愛著安然,如此,安然在東方翔的眼中,依然是抵不過圈里,抵不過醫生的富貴榮華,抵不過這世間的千千萬萬之物。
“愛?”東方翔有些嘲諷,如今,自己已經沒有了愛。
“姐姐那么愛陛下,不會的……”蘇樂口中的,依然是不敢置信的疼痛,眼中的淚依然是流著,不敢用手去擦拭。葛鈺也不敢,因為葛鈺清楚,擦去多少,下一刻便會有更多的補上。蘇韻會刺殺先帝?這話葛鈺都不信,就算真是如此,這其中也定是有什么隱情。蘇韻這般女子,無故殺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手刃的,竟還是自己深愛的丈夫。
“這是事實。”東方翔話語之間盡是篤定,因為這,本就是事實,攙不得一絲一毫作假的成分。
葛鈺攬著懷中梨花帶雨的人兒,卻依然是看見東方翔眼中的篤定,那絕對是不敢虛假,卻不知這其中,有何隱情了。
“來人,將此二人帶下去,押入天牢,秋后問斬。”東方翔許是有些疲憊了,也不愿同二人廢話。他是這個世界的王,他想做什么,怎欲征得他人的同意呢?
葛鈺有些不敢置信,蘇樂一震,卻是未曾言語,只是朝著葛鈺的懷中縮了一縮。葛鈺知道,這是蘇樂害怕了的表現,但也只能攬緊了雙臂,一時之間氣氛有些焦灼。
突然,進來兩名身穿鎧甲的士兵,沉重的鎧甲套在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士兵們卻仿若未覺,只是朝著東方翔單膝及地,道了一聲“遵命。”話語簡單利索,不帶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
葛鈺攬著蘇樂向外走去,到了這般田地,葛鈺已然無力掙扎。眼前的人是這片大陸高高在上的帝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來世,自己要做那高高在上之人,這才能保護那懷中的人兒。
兩人相擁而去的模樣,落在東方翔的眼中,卻又是驚起一番疼痛。他的良人,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