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高空之中。

上百道血霧從下方飛了上來，匯聚到鷹妖的周圍。青年男子取出黑缽，血霧像是受到吸引一般竄了進去。

最后只留下一團，迷蒙血霧中隱隱約約蜷縮著一道身影，從輪廓看應該是個青年。

青年男子注視著那身影，笑道：“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區區偏荒小城也能搜羅到一個像樣的苗子。”

徐護法嘆道：“資質者雖是萬里挑一，但偌大個縣城也不至于僅有一個。只能說血靈太過挑口，興許資質稍差的都當做養料吞了吧？”

青年男子哈哈笑道：“資質平庸的廢物死便死了，接回去也是浪費我天教的資源！”

徐護法暗叫一聲作孽，驅使著鷹妖朝遠方飛去。

……

李墨石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在夢里，他恍惚又回到了現代社會，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校園之中。校園內的小橋流水清新如舊，青春靚麗的學姐學妹巧笑嫣然，更難忘的是那些久別重逢的朋友們，一個個向他張開雙臂，敞開懷抱，臉上浮起燦爛的笑容。

李墨石生出一股難以用言語詞匯形容的悸動，目泛熱淚，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可正當他準備擁抱過去的時候，場景陡然一變！天地一片猩紅，陰風陣陣刮過，渾身上下都布滿斑駁傷痕的大哥流出血淚，朝李墨石擠出一個無比猙獰的微笑。

還有爹爹、娘親，他們一個個肢體殘缺，鮮血淋漓，眼中透射出無比的痛苦和怨恨，向李墨石伸手抓來！

“大哥，爹，娘！你們怎么了，你們到底怎么了？！”

李墨石的身體包括精神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想躲，但又有一股沖動想竭力抓住他們。就在他指尖堪堪觸到大哥的時候，三人卻齊齊一僵，下一刻爆為漫天血霧！

“不！”

李墨石心痛欲裂，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拼命前伸，但最終只是摟了個空。

就在這時，一道綿軟輕柔的聲音從背后喚來道：“李郎，救救我，救救我！”

李墨石轉過頭去，瞳孔登時一縮。

在他視線所及處，一個大紅衣裳的美艷女子神色凄婉地向自己招手，她小腹微微隆起，竟像是有了身孕的樣子！

“月勺——”

李墨石心弦一緊，想到剛才父母兄長的慘狀，低吼著向她抓了過去。可他剛握住月勺的小臂，面前的女子便凄然一笑，臉上及裸.露出的小臂皸裂開來，就像從內部瓦解的瓷偶，在裂痕到達極限后砰然潰散。

李墨石氣急攻心，一口郁氣沖上喉頭，差點令他當場閉過氣去。

“呼——呼——”

劇烈地喘了幾口氣后，李墨石睜開雙眼，瞳孔慢慢地恢復了焦點。

這，是哪兒？

目光所及處是屋子的天花板以及一根巨大的橫梁，整體頗為大氣。左右偏頭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張硬板床上，背后有些濡濕，沒料錯的話應該是被汗水滲透。

李墨石坐起身，右手在額頭上一抹，密密麻麻全是汗珠。他連著深呼吸兩三次后，對身體的掌控感終于全面復蘇。

除了因出汗過多而生出的疲乏感，李墨石沒有感受到一絲疼痛。他摸了摸身體各處，記憶中被那股磅礴邪力擊中的部位也毫無異樣，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但真的，什么都沒發生么？

李墨石心臟抽緊，想到柴盛梟被那邪異血霧吸吮成人干的場景，想到娘親極有可能已遭遇不測，不知不覺間，淚水已肆無忌憚地洶涌淌出。

這一切，都不是夢啊！

默默呆立了小半晌后，李墨石擦干淚漬，將所有痛苦、悲憤都深深埋進心底。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弄明白自己為什么能活下來。

至于報仇——只要命還在，有的是機會找到仇人，然后把他千刀萬剮！

用力揉了幾把臉后，李墨石下了床，朝屋子外面走去。

這間房幾乎是完全密閉的，門和窗子都死死關緊，不過光照倒還不錯，能讓他清楚地感知到現在應該是白天。

“吱呀呀——”

房門似乎許久沒上油，開門時的聲音有些尖利酸澀。李墨石面色不變，發現門開是一處小小的庭院，一個瘦小男子正坐在一張石凳上，哈欠連天地翻閱一本書卷。

李墨石剛一開門，他便放下書卷抬眼看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李墨石驀地一震，竟覺得這瘦小男子的目光中蘊含莫大威壓，幾乎讓他有種后退躲避的沖動。

但后退的念頭剛一生出，李墨石便下意識壓下下去，已經半抬的腳后跟也踩了回去。那瘦小男子輕咦一聲，笑道：“小小年紀，意志倒是不差。”

李墨石曉得是遇見高人，雖不知是敵是友，但還是拱手施了一禮。

瘦小男子安然受他一禮，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等李墨石復又看向他，他才目泛奇光道：“小子，大夢方醒，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

李墨石淡淡道：“閣下不想說，我問也是白問；閣下若想說，我不問你也會主動告訴我吧？”

瘦小男子的眼神愈發玩味，道：“原以為是個恨火沖天的愣頭青，沒想到還有幾分小聰明嘛。可莫非你不知道，這種小聰明也很容易害死人么？”

李墨石目光一厲，猛地想到身邊親人的慘死，心里潛藏的戾氣陡然涌了上來。

“別激動別激動，”瘦小男子收斂輕浮之態，換上一副微笑的表情，“我不過是想試試你的心性，你的仇人可絕對不是我。”

被他勾起心中恨意，李墨石再也繃不住臉皮，冷冷道：“那你到底是誰？”

瘦小男子嘆道：“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不如陪我坐一會兒，大家喝喝茶，消消火，讓我一五一十地從源頭告訴你？”

說完他手掌虛撫石桌桌面，一套茶具憑空浮現，其中更是飄浮起裊裊霧氣。

李墨石瞳孔一縮，心中駭然已極。

身為內家高手，他的眼力在平常人中已屬頂尖。可就在他的全神注視下，瘦小男子卻一撥手就變出一套茶具，這可不是尋常戲法兒能做到的。

李墨石深吸一口氣，走到另一個石凳邊上，半邊屁股虛挨了上去。

瘦小男子瞟了一眼，沒多說什么。慢悠悠沖泡了一下茶杯后，他給李墨石斟滿一杯，道：“飲酒壯膽，品茶靜心。來，先喝一杯，嘗嘗我的手藝。”

李墨石沒鉆研過茶道，但豬肉沒吃過還沒見過豬跑么？沒有經歷過數據大時代，就永遠無法想象那個時代的駁雜及廣博。

他拈起茶杯，啜了一口后，一股苦澀的滋味填滿味蕾，險些讓他想一口吐出去。但想到瘦小男子的恐怖，他強忍著咽下喉嚨，任憑那股苦到呼吸發麻的味道充斥這個口腔。

瘦小男子笑得有些詭異，問道：“好喝么？”

李墨石面色不改，默默搖了搖頭。

瘦小男子哈哈大笑，笑畢后眼中突射出精光，道：“不好喝還喝，難道你不怕里面有毒？”

李墨石砸巴砸巴嘴，道：“毒死是死，被捏死也是死。就算你不變那手戲法，我也感覺得出咱們之間的差距。”

瘦小男子目光飄向他屁股，疑道：“既然你知道，干嘛還一副隨時要起身動手的架勢？”

李墨石道：“打不過是一回事，不敢打就是另一回事了。我現在還不確定你是好是壞，所以這杯茶我不得不喝。如果你真有問題，那我早做準備，臨死前也能噴你一臉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