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盛梟轉過身來，一把揪住李墨石的領口，怒不可遏道：“都怪你們李家，要不是你，要不是李硯心，要不是你們殺了烏神子，怎么會招來這些煞星？！”

在神秘而又詭異的幕后黑手的威脅下，柴盛梟又恨又怕，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李墨石任由他將自己提著，像是藐視著一只可憐蟲一樣看著他：“我已經提醒過你了，誰讓你又蠢又貪，非要拿脖子往刀口上送呢？”

柴盛梟唾沫亂濺道：“我他娘怎么知道他們會發瘋？！”

李墨石淡淡笑道：“你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啊。為什么我會選擇跑，而你就硬要往上撞呢？”

“我，我……”柴盛梟一時語噎，轉即惱羞成怒道，“我去你.娘的！”

他一巴掌打向李墨石的左頰，但手到半途卻被李墨石擋了下來。李墨石雙手仍被鐵鏈綁住，但神情卻依然鎮定，他目露寒芒道：“老柴，你確定要這時候跟我玩兒命？！”

柴盛梟余光掃視四周，沒有一個城衛軍下屬的身影。剛才的動靜委實太大，而自己又突然掉頭，身邊的人估計都失散了。雖然眼下李墨石雙手被縛，但災禍當前，跟他拼命的確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他壓了壓心里的火氣，道：“那你想怎么樣？”

李墨石收斂笑容，道：“能怎么樣？不想死就只能跑嘍?！?

柴盛梟一陣慘笑，臉上已無半點血色：“如果你沒瞎，應該看得出這四面八方都被一道奇異陣勢給困死了。想跑？你又能跑到哪兒去呢？”

李墨石目光狠厲地瞪著那桿陣旗，活像一頭瀕臨死境仍不肯放棄的惡狼：“試都沒試過，誰知道還有沒有什么其他出路？我就不信這破陣有這么邪乎，只要沒死，一切就都還有機會！”

柴盛梟身軀一顫，震動之余也生出了一絲羞赧——連這個毛沒長齊的臭小子都有如此膽魄，難道我連他都不如？

原本因修行者而生出的膽怯緩緩淡去，柴盛梟重新展露出一方梟雄的果斷，右手輕輕一拽，那緊縛著李墨石雙手的鐵鏈竟如游蛇般被抽了回來。

李墨石驚訝地看向他，柴盛梟冷冷道：“馬車已經沒法用了，給你騰一雙手，背著你老娘應該沒問題吧？這趟要是不死，我還是會把你逮回去的。”

李墨石啞然失笑，活動了一番手腕后道：“到時候我可不會束手就擒，不過看在你今日之舉的份兒上，你輸了我也會留你一條命?！?

柴盛梟不屑地一哼，道：“莫啰嗦了，趕緊出發?！?

李墨石不敢耽誤，從馬車里將李夫人接了出來，然后將她背在背上。他往東邊望了望，道：“順著這‘無形屏障’往東走，再有兩里就是盤江水脈的位置。那里有個地洞可以通到地下河，咱們去那兒試試，看能不能從地下摸出去?！?

柴盛梟眼中精芒閃爍：“原來你早有打算。”

李墨石微笑道：“早有打算也說不上。那地下暗河是當年我大哥在山中游玩時意外發現的，之后又帶我去逛了兩次。雖然它埋得夠深，但水流湍急，我們誰也沒敢往深處走。如果那暗河下游沒有通向地表的出口，估計咱們可就得埋在下面了。”

柴盛梟悚然一驚：“那你還敢去試？”

李墨石瞧傻子一樣瞧著他，反問道：“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去處么？”

柴盛梟為之語塞。

李墨石道：“咱們也并不是非要逃出去，只不過局勢危急，能找個暫時藏身的地方也是好的。如果在地下暗河里也能被揪出來，老柴，到時候你盡管推我出去頂罪就是?！?

“放你娘的屁！”柴盛梟勃然大怒，“本來就是你惹出的亂子，死了那也叫罪有應得！”

他罵得粗俗，背后的李夫人又羞又怒，但礙于形勢不敢發作。李墨石卻眉頭緊皺，毫無顧忌地罵道：“入你老母，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么？”

柴盛梟也知道罵順了口，干咳兩聲，不愿跟李墨石揪扯。李墨石斜睨他一眼，徑直沿著陣旗往東邊跑去。

雖然背著一個人，但李墨石健步如飛，比起馬車也慢不了什么。他在前面引路，柴盛梟緊隨在后面，短短一盞茶功夫兩人便進到一片密林當中。

見李墨石減緩速度后，柴盛梟凝神聽了聽，隱隱察覺到地底轟鳴，對李墨石的話不由信了七分。

其實他并沒有自己表現出的那么豪氣，之所以主動解開李墨石的束縛，是出于兩個考量——一來是災禍當前，綁著李墨石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反而會讓他嚴防自己，甚至尋找機會偷襲脫身；二來李墨石會束手就擒，完全是因為李夫人，只要讓他空出手，必然會將李夫人帶在身邊，這反而對他是一種無形掣肘。

所以柴盛梟實際從未信任過李墨石，只不過他不愿撕破臉皮，干脆順水推舟，給李墨石來一記軟刀子。

以那小子的聰明，他應該想得明白這一層目的，只不過柴盛梟用的是光明正大的陽謀，除非李墨石愿舍棄掉自己母親，否則他是沒辦法擺脫柴盛梟的控制的。

看著前方李夫人的背影，柴盛梟無聲冷笑，心里的戒備稍稍松了幾分。只要有李夫人作緩沖，不怕他李墨石耍什么花樣。孫猴子的把戲多得很，可他逃得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么？

就在柴盛梟盤算著各種制約李墨石的手段時，前面的李墨石忽停下腳步，道：“就是這兒了?！?

“嗯？”柴盛梟走上前去，一個黑幽幽的地洞出現在前方的地面上。里面鋪滿了各種石塊、黃泥，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可供人下去。

李墨石回過頭看向柴盛梟，似笑非笑道：“老柴，你看咱們怎么下去？”

所謂“怎么下去”，潛含義就是誰先誰后，單獨還是一起。

柴盛梟心中一凜——這小子果然什么都明白。他暗自惱火，但心知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假笑著道：“法子是你提出來的，那就辛苦李公子先下去看看吧?！?

李墨石放下李夫人，道：“照看好我娘，如果沒問題我再叫你們下來?！?

柴盛梟點了點頭。

李夫人忽然道：“墨石，千萬當心?！?

“放心。”李墨石灑然一笑，順著斜坡往山洞下面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