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第二天便是新的一年。

這是個艷陽高照的冬日早餐，無云的天空一片湛藍，陽光溫暖燦爛。

正式辦理離婚手續的時候，楊子鵬和杜美咲兩個人都表現得非常平靜、和睦和友好。按流程各自回答了幾個問題，簽下幾處名字，手續很快便辦妥。

走出大門，美咲莞爾一笑：“如果不趕時間，請我吃頓飯吧？”

楊子鵬溫柔的笑意在臉上蔓延開，好像水滴滴入了如鏡面一般的湖波，泛起層層漣漪：“好。”

若在旁人看來，應該會以為這兩個人是剛甜蜜的登記了結婚，而不是剛辦完離婚手續吧。

“想吃什么？”

“去我們第一次出去吃飯的那個地方，可好？”

“好。你喜歡就行?！?

…………

餐廳一如既往的幽靜雅致。雖是中午，卻因四周落地窗都拉上了厚重奢華的紅色窗簾，而讓人有種到了晚上的錯覺。碩大的施華洛世奇歐式水晶吊燈落下浪漫溫情的燈光，正方形小餐桌上水晶花瓶中，插著一枝還帶著水珠的香檳玫瑰。空氣中彌漫著甜點和酒精混合著的幽幽甜膩香氣。而在光芒璀璨的餐廳中間，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正深情的拉奏著小提琴。

點了餐，彼此無話，默默欣賞著小提琴表演。小夜曲風格的曲子，飽含深情的旋律，恰似來自戀人的綿綿情話。在柔美的曲調中，又有一絲哀怨的情調。音樂甜蜜溫馨，旋律溫婉動人，讓人一聽傾情。

杜美咲看著楊子鵬，柔柔的說：“這是英國作曲家愛德華?埃爾加贈給比自己年長八歲的新婚妻子艾麗絲的一首小品，名為《Love＇s/Greeting》——愛的致意。”

楊子鵬回應道：“很迷人，也很哀怨。”

“呵呵，或許這才是婚姻與愛情?！?

經過帶有復雜情緒的尾聲，樂曲逐漸減弱而終了，仿佛是情人還在喃喃私語……掌聲響起，琴手彎腰答謝。

楊子鵬端著盛著白葡萄酒的水晶高腳杯，看杜美咲低頭吃著蔬菜沙拉。不施脂粉的清秀臉龐，憔悴了不少。

杜美咲知道楊子鵬一直看著自己，自己卻始終沒勇氣抬頭，也不知道可以開口說些什么。雖然她知道，從此以后，能這么和他坐在一起吃飯，可能都會成了不可實現的奢望。

楊子鵬搖了搖酒杯，杯口微微傾向杜美咲：“來，我們干一杯？”

杜美咲低垂著眼睫，端起酒杯，清脆的一聲碰杯聲后，杜美咲仰起頭一口飲盡。酒很甘醇，入喉順滑，令人薄醺。

楊子鵬卻只是抿了一口，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繼續打量著坐在咫尺間的“前妻”。

似是不經意的問：“聽律師說你沒有任何要求？”

杜美咲手中銀叉空中一停，但很快又繼續開動盤中佳肴，漫不經心的回答：“是。”

“有什么打算嗎？回杜家還是自己?。恳晃医o你在江邊重新買套房子吧？那邊有幾個樓盤挺不錯的，物業管理也到位。”

“不用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那好吧。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種揮霍無度的人，所以就算只保留你自己的資產，即使你不去工作，我相信你仍能生活得很好?！鳖D了頓，楊子鵬又說：“這么多年來，謝謝您為我、為楊家，所做的一切?！?

美咲主動端起酒杯，“?！钡囊宦暸隽伺鰲钭御i手中的杯子，再次一飲而盡。盈盈的一雙眼睛映著燈光，隱隱似有星芒閃動。

楊子鵬陪著干了這一杯。

杜美咲似笑非笑的說：“好聚好散也不失為一種美好結局。子鵬，我祝你與安落落幸福恩愛，百年偕老！哪天你們結婚了，記得發請柬給我，我一定大大方方的為你們準備賀禮！”

楊子鵬不作聲，目光瞬間冰冷下來。

杜美咲只當沒有察覺，優雅從容的親自為楊子鵬斟酒。

——說到底，還是自己失了氣度，都已經緣分滅盡，卻仍要存心招惹他，是徹底想斷了自己的執念，還是受不了自己的懦弱無能？

——呵，好聚易，好散難……

楊子鵬面目表情，聲音透著絲絲涼意：“我和她不可能結婚。而且，從今往后，我也不會和任何人結婚?！?

杜美咲一愣，淬著酒氣一般的朦朧目光看著身邊的這個男人。

——和自己離婚，不就是為了迎娶安落落嗎？

——不會和任何人結婚？這是什么意思？

沒等美咲問出口，楊子鵬已經放下空空的酒杯，起身離開，沒再回頭。

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杜美咲喃喃念起，自己在安落落一篇散文里見到過的那句詩句：“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