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知名的地產老板說過：“偉大是熬出來。”

的確，鋼鐵是千錘百煉煉出來的，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成功。

阿五的人生字典里就沒有“抱怨”兩個字。日后，阿五自己做老板，他最瞧不上總抱怨的年輕人。

阿五總對身邊的人說“好好想一想，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煩惱。50年代出生的人等上完山、下完鄉，卻發現已到了而立之年依然兩手空空，未富先老；60年代出生的人，等他們劃完成分，鬧完革命，卻發現人才選拔需要高考，自己要補的東西太多，未學先老；70年代出生的人，等他們擠過獨木橋，上完大學，卻發現房子需要買，工作需要找，老人需要養，未闖先老；現在，80年代、90年代的年輕人，正趕上互聯互通時代，一切都可能改變，一切都可能顛覆，唯一要做的就是抓住機會，還有什么可抱怨呢？”

蝦沒有了，阿五也被逼上了絕路。

幸好原來開養豬場的蔡為軍因為重新辦公司起爐灶缺錢，找阿五借走了50萬，不然喬海給的100萬就全扔進去了。

阿五本想給蔡為軍打電話把50萬要回來，重新買蝦苗，但是剛開口，人家就說項目正在上馬，資金全壓在原材料上了，拿不出來。

阿五面子薄，不好意思再要。“都十幾年的同學感情，總不能落井下石吧。”阿五對李夫說。

最后蝦不搞了，借給蔡為軍那50萬也不往回拿了，借款算成入股，短線投資變成長線投資。

蝦場的事情搞不成了，怎么辦？

阿五想起來原來的老板——喬海，一打電話，喬海已經調去廣州做分行的一把手了。

“看來蝦我是吃不上了，到廣州來吧，跟我干銀行。”喬海電話里對阿五說。

“可我一天都沒有干過銀行呀。”阿五有點沒信心。

“多大點事，我不一天也沒有干過銀行嗎，現在哪個敢說我不懂業務？”

阿五如撿到一根救命稻草，火速趕到廣州。馬瘦毛長，人窮志短，沒有辦法，還得吃飯呀。

在天河中信廣場56層的辦公室里，阿五見到了闊別快一年的喬海，喬海在海南時候常穿的休閑裝不見了，現在是西裝革履，游擊隊成了正規軍。

“阿五，我在開發區那邊要新開一家支行，人選倒很多，但沒有一個我信任的，你來正合適！”

喬海寧愿要一個一天銀行都沒有干過的人來做支行行長，也不可能要一個不是一條線上的銀行油子來做。

阿五剛想張嘴，喬海打斷他：“高低柜、存貸匯的業務你不用操心，給你配了一個業務能力很強的副手，具體業務你也不懂，你的任務就是把人管好，不要出事就行了。”

喬海還是那個喬海，阿五只是覺得他目光中多了一分強勢。想想也是，在海南辦房地產公司都是裝孫子，到處求，求土地局、求建設局、求發改委、求工商、求稅務、求街道，哪個土地廟沒有拜到都能要了你的命。

現在呢？當甲方了，都是小老板過來求。珠三角屬于典型的外向型經濟，外單來了，工廠需要緊急采購備貨，還要支付人吃馬喂等各種費用，一個信用證開下來，沒有半年資金回不了籠，沒有銀行資金支持怎么活？

所以看到銀行行長那可比親大爺還要親。喬海的變化其實與個人修養沒關系，如同某些地方的關鍵崗位一樣，前后兩三任都被拉下水，有的上任還不到三個月，家里就搜出幾千萬現金。沒有辦法，權力太大，誘惑太多！

人力老總讓阿五寫簡歷時，阿五想了想，在最高學歷的地方還是寫了個本科，要知道他過去在江湖上混，從來就不用考慮學歷。

人力老總也沒有像正常流程一樣找阿五要學歷原件、復印件，找老大紅人的茬，還想在人力資源老總的崗位上混嗎？

廣州開發區靠近東江，那邊集中了廣州一半以上的外向型企業，是珠三角重要的光電子、生物醫藥、精細化工、汽車以及現代物流基地，很多世界性的企業如寶潔、富士康等都在那里設廠，所以在那種地方開銀行是不愁客戶的。

最關鍵的是，阿五后來才知道，喬海給安排的副行長是個女的。副行長可不只是漂亮，人家老爹厲害，是開發區一個局的一把手，開發區內土地開發、拆遷都要經過她老爹批條子才能開工。

不說別的，光拆遷資金這塊隨隨隨便就是五六十個億，資金穩定還沒有額外的理財要求，存活期、定期無所謂。

開發區支行還沒有開業，就有五六十個億保底了，阿五這才明白喬海的良苦用心。

當然，應酬是免不了的，如同喬海所說，只要能喝酒就能干銀行。“喝的白酒估計能用噸來計算。”阿五偶爾吹牛時說。

阿五喝酒印象最深刻就是開發區籌備組的文件正式批下來的那天晚上。

在白天鵝賓館二樓包間里，女行長的老爹小范圍宴請阿五，參加的人除了他女兒，漂亮的副行長外，就是阿五與喬海。

席間，喬海很高興，喝得有點高，左手摟著阿五，右手摟著副行長，對著她老爹說：“放心，這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弟，自己人，絕對可靠，我倒不放心您的寶貝女兒，可不要把我老弟教壞了。”

為什么這么說？阿五很快就明白了，這位漂亮的女行長確實有幾把刷子，喝酒、跳舞、高爾夫樣樣在行，該豪爽的豪爽，該嗲氣的嗲氣，尤其是歌唱趕得上專業歌手，那些聽過的小老板都驚為天籟之音，所以阿五會見重要客戶都帶著她出去應酬，準確地說是女行長帶著阿五去應酬。

有幾次喝高的時候，有老板開玩笑問女行長有沒有把阿五拉下水？女行長面如桃花，笑而不答。

其實，阿五在江湖上混了這么多年，早與辦公室主任打聽清楚了。女行長與喬海有那么點曖昧關系，老大的女人能碰么？常在河邊走，就是不濕鞋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期，為解決國有企業脫困，我國實行貨幣寬松政策，加上匯率改革步伐邁得很快，人民幣短時間內迅速貶值，最高時黑市匯率達到1:10，國內通貨膨脹起來很快，月度CPI同比增長最高達到25%以上。

老百姓紛紛把錢從銀行拿出來，或者到黑市換美元，或者找合適的渠道放出去，反正傻子都知道不能存銀行。

而那幾年外貿形勢尤其是出口勢頭很猛，中國制造開始有了雛形，很多客戶找到銀行。沒有額度？沒有關系，能搞到過橋資金，周轉半年也可以，利息多點沒有問題。

一些銀行做起了這門生意，一想也是，13%、14%的資金拉過來，25%、26%再放出去，里外一倒手，刨出正常的存貸利差，6、7個點的利差就到手了，銀行只是走個賬，或者壓根就不走賬。

銀行可以給高息，老百姓能不相信嗎？都是國家的銀行，還能跑了不成？那段時間，高息吸存在南方銀行界是公開的秘密。

阿五也知道副行長在運作，額度還不小，他也就睜一只閉一只眼。

“喬海肯定知道，這種事情就是再好的兄弟也不能沾！”阿五心知肚明。

不過，阿五也留了個心眼，他讓營業部會計經理把原始憑證調出來，查到資金往來最大的一戶是中山小欖鎮的一家五金企業。

阿五親自去了小欖鎮，托關系找到當地工商協會的副會長，打聽了這家五金企業的資金情況。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副會長說：“兩三年前這家公司就不做五金了，專門做倒騰錢的買賣。”

據副會長估計，資金規模超過200個億，“廣州很多銀行都在這里有往來，你那副行長的十幾個億還排不上號，聽說最多的有50多個億。”

阿五隱約感到這里面有風險，弄不好，分行都逃不了干系。

好幾次在分行開會，阿五都借故到喬海辦公室去，他想告訴喬海，但是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件事，我真的后悔一輩子”，阿五每每想到這里都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