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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南昌和南昌的基督教

1861年,南昌發生鬧教事件,中興名臣沈葆楨借紳民之名將天主教驅逐出城。此后數十年間江西官紳都以省垣無教堂為榮。但在19世紀末,天主教與耶穌教各差會紛紛入駐南昌。這實際上重寫了南昌的權力格局,由此不時引起民教之間乃至不同教派間的齟齬,這就成為1906年南昌教案的一個歷史背景。

南昌和許多地名一樣,并非一個單一意涵的概念,“南昌”這個詞,在清代既可以指南昌城,又可以指南昌城廂內外。而從行政區劃的角度講,它既是江西省的省會,又是江西省轄下的南昌府和南昌府轄下的南昌縣。這還不算,當時的南昌城從縣級行政的角度講,是由南昌縣與新建縣同城而治的。也就是說,南昌是一個具有地理和行政多重含義的概念。本書研究的南昌教案,是發生在南昌城進賢門內外的一起排外騷亂,其騷亂范圍雖均隸屬南昌縣,但從政治角度講,新建知縣、南昌知府和江西撫藩臬等大吏都卷入其中。因此對南昌的概括,一是對南昌建置的介紹,二是對以城墻為邊界的地理意義上的南昌城的介紹。

據方志記載,南昌最初于西漢設縣,漢高祖五年(前202)“潁陰侯灌嬰渡江定郡”,此后的各個朝代里,南昌的建置和名稱經歷了諸多變化,直到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正月,朱元璋占領南昌后,改變元朝建置,將龍興路改為洪都府,依舊置江西行省。次年,改洪都府為南昌府。洪武九年(1376)江西行中書省改為江西承宣布政使司,俗仍稱省,司治南昌。清代基本沿用了明制。在兩江總督下設江西巡撫,總督衙門一度設于南昌。南昌府為江西省省府,下轄的南昌縣和新建縣的縣衙都設在南昌城,屬于同城而治。

南昌建城,當始于漢高祖六年(前201),灌嬰筑豫章城。但清季南昌城的城址應是始于唐代。唐貞觀十一年(637),城區向西遷移,這次城址西遷后,直到清末,一直為南昌城址。在唐代,還對城墻進行了三次大的維修和加固,南昌城區周長達到20余里。城區分東、西兩部,城西為官署府衙集中地,從1905年的南昌地圖看,這種布局仍舊十分清晰。城東除東湖外,還有商店和街坊。城南北有眾多的貿易市場。市內交通發達,有南北向主要道路6條,東西向主要道路3條。到南唐時,南昌一度成為國都。

北宋初年,經濟繁榮,工商店鋪遍及全城。宋城比唐城又有擴展,城門也由原來的8個增加到16個。兩宋之交,李綱出于軍事防御的需要,廢掉其中4門。

元至正十一年(1351),元兵為抵抗農民起義軍,大力加固城墻,并修繕江門城樓。朱元璋獲取南昌之后,大規模改建城池。原12座城門中,廢掉5個濱江的城門,重建7門。從東面的永和門起,按順時針方向,依次為:順化、進賢、惠民、廣潤、章江、德勝。其中廣潤、惠民、進賢、順化四門屬南昌縣,永和、章江、德勝三門屬新建縣。此后一直延續到1928年城墻被拆除時,南昌城區范圍都沒有大的改變。

清代,從順治到乾隆期間,南昌城墻經過了8次較大的修整,特別是乾隆七年(1742)廣潤門大火后,修復工作先后延續了20年。清代的南昌,經濟更加繁榮,城內以東大街為中心線,城西為官署、商行所在地,城東為居民街坊,其中還雜有貧民的棚戶區。

南昌城內外湖河眾多,史上常有水災之虞,故其排水問題一向受到重視。早在唐代,因城內東湖水患嚴重,官員組織民夫在水關橋設置水閘,控制東湖與贛江水勢,引湖水入江。宋代為防止東湖水溢,先后修建、疏浚“豫章溝”,長二里半,與東湖相接,引湖水東折出城,排入贛江。該溝是宋以來城內排水的主要干道,為南昌古代一項大型市政工程,至今仍在發揮作用。明萬歷年間,在城內開鑿九條排水渠,稱九津。各津水都與城外潦溝相連,并整治湖泊,形成了“三湖九津”排水系統。清同治八年(1869),對“三湖九津”做了一次較大的治理,使三湖排水系統更趨完善,進一步改善了城內排水狀況[1]

南昌屬于南昌、新建二縣的同城而治,其城內總人口數量不見官書和方志直接記載。據清末英國人的一份報告稱,寓居南昌的教士告訴他南昌有一百萬人口。但洋務局委員則告訴他:“合城廂內外老少男婦,約十萬人口。”其本人則評估如下:

南昌縱有池塘桑園空地,實則一繁庶之邑也。行鋪貨物,充牣街衢,城門終日,摩系相望,有云有一城門,自日出至于日沒,進出之數,逾一萬人。余見此城門擁擠異常,此說近似。城墻周圍約六英里。距關門皆甚遠,余計此稠密,或真正城內之幅員,約有三方里,一如上海。……余因是估料南昌戶口,終不及二十萬人口,雖多或有二十五萬人口。再合城外居民船戶,三十萬人口而已。[2]

在南昌的習俗中,宗族和鄉土觀念很濃,“姓氏不分大小,在城市都有宗祠;府縣不論遠近,在南昌都有會館”[3]。此外,好訟也被看作南昌人的一個特征,不但有專筆記錄在方志[4],且為西方傳教士所知悉,在天主教贛北教區長期擔任主教的白振鐸(Géraud Bray)便批評說:“在這個以無理取鬧而著名的地區,打官司是非常頻繁的事。”[5]

晚清的南昌,逐步開始了現代化轉型,郵局、電報局、報館、新式學堂、新軍、警察、商會、醫院等新事物相繼出現,特別是電報局和新式學堂的出現,對1906年的南昌教案產生重要影響。

光緒三十一年(1905)夏,余肇康遷任江西按察使,于同年冬季開始任事,多有興革[6]。南京的《南洋日日官報》對余肇康的興革報道尤詳,借此亦可對南昌教案發生前夕的南昌城窺知一二。

余肇康對警察進行了整飭以強化社會治安。此次整飭警察的直接目的是冬防,因為“時交冬令,宵小最易潛生”[7]。這年十月初三日,該報便報道了余肇康對巡警嚴明賞罰以加強冬防的消息[8]。一個多月后又報道了南昌的冬防情況,稱“各城門常有留城不鎖之弊”[9],余肇康下令嚴杜此弊。余肇康為督促冬防,還命令警察加強巡夜,“飭在事各員弁督率巡兵,輕車簡從,嚴為查察,不得虛張聲勢,致使宵小潛蹤在案”。該報報道了一則巡夜的事例:“昨日右營守備托守戎金阿終夜出巡,行經劉猛將軍廟,見有婦人頭破血出,倒地狂呼,一男子從旁毆打,不少住手,詢問原由,而該婦已不能言語,守戎當將男女二人一齊送交警察東局訊辦,見者咸稱守戎認真巡緝,次日稟知各上憲,亦頗蒙嘉許。”[10]

余肇康加強了南昌城的基礎設施建設。一是下令“于各街巷口添設路燈,徹夜光明”,結果使得“彼宵小固無從匿跡,即行人亦稱便利云”[11]。二是倡令重修街道。修街經費浩大,無從籌辦,但余肇康認為“各街不修,溝路不通,穢氣觸人,有乖衛生之道”,便勸諭沿街商鋪集資修建,具體方法是“城廂內外各鋪戶,均各抽租一月,房東六成,房客四成”,據稱,“各鋪戶奉諭之下,無不樂從”[12]

此外余肇康還留意于制度改良。十一月十六日該報報道:“擬調查江寧巡警章程,來江仿辦。”[13]其后又報道了余肇康“改良江省政治”的計劃,稱“其大端有三,一在改良監獄,一在罪犯習藝,一在不用刑詢”。該報的主筆按道:“中國監獄雖稱堅固,而其中污穢,往往由看役懶于打掃,在地方官亦每視為罪囚之所,故于屋壁堅固之外,無所關心。至于罪犯,徒事羈押,無所事事,誠不如學習工藝,或可化無用為有用。若夫刑詢,則尤傷天地之和。三者實為新政改良之要務,廉訪加意于此,其留心政治已即此發其端矣。”[14]

通過以上報道可知,在光緒三十一年的冬季,南昌城的城門夜間一般是不上鎖的,余肇康出于社會治安的考慮,下令改變了這一習慣做法;當時南昌城沒有路燈,余肇康下令添設了路燈,使得市民夜間出行的環境得以改善;當時南昌的監獄環境、犯人生活和審訊方式仍舊是傳統模式,從南昌教案發生后對鬧教嫌犯的嚴刑逼供看,余肇康的改良計劃顯然沒有取得成功。

晚清南昌的基督教,包括天主教和新教兩教。首先來介紹天主教。1595年天主教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進入南昌,這是天主教在南昌最早的活動記錄。在清季的“百年禁教”時期,天主教仍在南昌“黑夜傳教”[15]。晚清弛禁之后,天主教傳教士羅安當(Antoine Anot)于1861年進入南昌傳教,受到官方的正式接待。但是第二年便發生第一次南昌教案,羅安當被逐。此后20余年時間,天主教始終無法進入南昌傳教。由于史料缺乏,筆者無從了解天主教重返南昌的情況。在南昌教案發生的前夜,可知天主教的遣使會已在南昌擁有兩座教堂,一是進賢門內的老貢院天主堂,一是進賢門外馬廠老教堂,后者曾在第一次南昌教案中被毀。在1906年南昌教案發生前夕,老貢院天主堂的神甫是王安之,馬廠天主堂的神甫是羅望達(Jean-Baptiste Rossignol)。

除了以傳教為職事的遣使會外,南昌還有一個圣母兄弟會,該會是一個羅馬天主教研究所基督教教育機構,創辦于1817年,不屬于神職人員,而專門司職教育。在南昌教案中被焚毀的法文學堂便為其所管理,當時在法文學堂工作的共有五位圣母兄弟會的“教習”。此外,還有一個女修士的仁愛會于1882年初到江西,進入南昌的時間則不詳,她們負責養育女嬰。

接下來介紹一下新教。南昌教案發生前,在該地傳教的分別是美以美會、中華內地會和中華基督教南昌兄弟會(普利茅斯兄弟會)等三家差會。

美以美會1867年進入九江,這是該會初次到達江西。1897年一位美以美會傳教士進入南昌傳教,并于兩年后建立了美以美會在南昌的第一座教堂,即半步街福音堂,后更名為清鐘堂。截至南昌教案發生前,美以美會在南昌有五處產業,其中包括德勝門外環丘街的葆靈女書院,皇殿背的康濟醫院,以及賈爾思醫生(Dr. Charles)1903年開辦的診所等[16]

中華內地會進入南昌的時間不詳,南昌教案發生前,該會在南昌共有三處教產。近代來華新教差會多達100多個,中華內地會是人數最多、傳教區域最廣、最具特色的一個差會。內地會是19世紀中葉在英國興起的信心差會之一。其創始人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被稱為信心差會之父。戴德生為了緩解中國人的排外和反教心理,要求內地會成員盡可能地與中國人打成一片。他在來華新教傳教士中首倡穿中國服裝,采取中國人的生活方式,深入民間行醫傳教,甚至到普通的中國人家中傳教。這使許多中國人把他當作外國朋友,而不是“洋鬼子”。

中華基督教南昌兄弟會“為首先進入南昌之差會”[17]。南昌教案發生前,該會在南昌共有兩處教產,一是金傳安(Harry C. Kingham)在羅家塘建立的布道堂,一是華原小姐(Miss Warr)管理的書院[18]

據《字林西報》(North China Daily News[19]1906年3月6日報道,可知除了留在南昌的美以美會孔教士和遇害的九人,當時南昌還有如下教會人員及家屬:天主教五女三男,內地會二男二女和三個小孩,兄弟會一女和一嬰兒,美以美會三男六女和四孩童。他們加起來整整有40人[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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