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雞血的熱鬧勁過去以后，改為喝紅茶菌治療百病了。

紅茶菌就是海寶，家家都養(yǎng)海寶，那段時間全廠上下，上班下班談?wù)摰亩际丘B(yǎng)海寶的事。

出于好奇，杜妮婭和小飛都鬧著要養(yǎng)這東西。

金桂向熟人要了海寶拿回家，杜妮婭和小飛找出幾個瓶子洗干凈，都裝上撕下來的紙一樣薄的海寶“種子”，灌進(jìn)“母液”。

瓶中灌上放涼的紅茶水、糖水。

都知道這東西是活物，避免被悶死，找小姨銀桂要了醫(yī)用紗布封瓶子口，防落灰落蠅。

這東西賤，夏天天氣熱，長得快，半個月就長滿小半瓶。

金桂眼睛愛發(fā)干，以為喝了這東西眼睛干澀的毛病就可以好。杜月旺經(jīng)常鬧痔瘡，巴望多喝紅茶菌，以后不犯了。

說來奇怪了，金桂、銀桂兩家人，以及周圍的同事熟人，誰也沒比杜月旺和金桂少喝，可就他倆拉稀跑肚。

別人喝了，除了腮幫子酸得發(fā)澀以外，沒見有其他毛病。

有病治病，沒病防病，這東西的功效盡人皆知，是毋容置疑的。

金桂以為多吃一段時間慢慢就會適應(yīng)，硬著頭皮喝，沒承想越喝越拉，只好不喝了。

海寶養(yǎng)久了水就酸得厲害，白糖就用得猛，都把海寶水當(dāng)酸梅湯喝了。

金桂和銀桂家里孩子都喝海寶水，孩子們吃了這玩意，胃口大開，菜吃得多，一天下來大米飯都要多干幾碗，這樣搞糧食定量就超支了。

金桂把杜妮婭和小飛養(yǎng)的那些海寶全部偷偷給扔掉。

杜妮婭和小飛不干了，和金桂吵。金桂犟不過他倆，告訴他倆海寶扔啥地方了。

杜妮婭和小飛在臭水溝里找到，把那些海寶拿水管臺子去洗干凈，裝回瓶里又養(yǎng)著。

這之后，這海寶水隱隱有一股臭水溝味，加再多糖都壓不住那股味，沒人喝海寶水了，那些瓶里的海寶放窗臺上當(dāng)擺設(shè)了。

紅茶菌一股風(fēng)又過去了。

打雞血，喝紅茶菌，哪樣都要花錢。但這兩樣過去后，人們改“甩手療法”了。

甩手療法最省事，老少皆宜，還不花一分錢。

劉阿侃外婆血壓高，劉阿侃他媽媽叫她天天甩手，免得天天吃利血平了。

劉阿侃外婆不干，說她都這么多大歲數(shù)了，還像神經(jīng)病一樣甩手，罵她女兒摳門，利血平八分錢一瓶，能吃一個月，這點錢都舍不得！

這話一出，劉阿侃媽媽也不提叫她甩手治高血壓的事了。

時興甩手療法的時候，馮小剛他爸又想用甩手療治療小剛夜游的毛病，把他弄到學(xué)校球場邊，教他甩手，還認(rèn)真做了示范動作。

可小剛就是不干，拿篾條抽腿都不干。

費瘋子雖瘋不傻，可知道心痛兒子，要替兒子甩手，還叫小剛他爸打她。

圍了許多人看笑話，小剛他爸來氣了，一篾條抽她臉上，一道紫印子。

有家委會的呵斥馮小剛他爸，說他成分沒有費瘋子好，是搞階報復(fù)。

小剛他爸爸立馬陪笑臉下軟蛋，還是按老規(guī)矩，回家關(guān)著門收拾費瘋子了。

費瘋子就這點好，這世界上只服馮友財，拳頭巴掌打身上就像給她按摩，條子抽身上就當(dāng)舒筋活血了。

……

劉麗穎文靜淑雅，她哥哥卻哈七搭八，哥哥和妹妹性格天壤之別。

劉阿侃這大咧咧的性格好像還很吃香，不論是比他小的還是同齡人，都愛聽他指教，聽他說些逗笑的話，跟他做些搞怪的事。

劉阿侃知道小孩的愛聽故事，編了鬼故事來嚇小孩子。

他愛在講到最嚇人的時候，拍人家的肩膀，嚇得人家像觸電一樣，一會半會回不過神來，被驚嚇過后卻更想聽。

這天吃完晚飯，小孩子們按慣例都要到球場壩子上玩，劉阿侃召集幾個半大小子，要給他們講故事。

都以為他有了新故事，隨他到籃球架后面壓架子的水泥墩子上坐下。

劉阿侃像老師給學(xué)生講課一樣站著，手里的小樹枝當(dāng)教鞭指指點點，顯了一會威風(fēng)，說了一通無關(guān)緊要的話，見又來了幾個小孩子湊熱鬧，清清嗓子開講：

“三十晚上大月亮，賊娃子翻墻偷婆娘，不，不是偷婆娘，是偷水缸。聾子聽見腳步響，瞎子看見翻院墻，啞巴高喊賊來了，麻子起來點兵將，命令瘸子攆強盜，水缸正把小偷扛，強盜反身幾耳光，打得水缸直叫娘……”

這叫什么故事，都不想聽，起哄，噓他。

劉阿侃搜腸刮肚，尬笑，又開講：

“古代有個芶生，芶是姓，生就是書生的意思。咳咳，芶生夜讀書，偷狗賊翻墻用鉤子勾狗。芶生大吼，勾狗賊棄鉤、狗。偷狗賊翻墻而逃。芶生追至溝，用賊勾狗之鉤鉤，隔溝溝勾了跳過溝溝勾狗賊一鉤鉤，這一鉤鉤把勾狗賊勾入溝溝，芶生故而捉住偷狗賊。芶生捉到偷狗賊第二天寫了狀子，把偷狗賊告到縣衙門。芶生念了自己的狀子，當(dāng)時就把縣老爺給弄糊涂了?！?

都想聽簡單有趣，不動腦子的故事，大家聽不明白，有人說道：

“亂七八糟，什么勾、狗、溝的？”

大家起哄：“不聽，不聽，甲魚念經(jīng)！”

“別急，別急！古代沒有標(biāo)點符號，我一個字，一個字說?！?

企盼別人對他講的感興趣，劉阿侃滿臉堆笑對那幾個小子說：

“‘芶生追至溝溝用勾狗之鉤鉤隔溝溝勾了鉤狗賊一鉤鉤’，誰能把這句讀通了，標(biāo)點符號打正確，寫下來，起碼也是初中畢業(yè)的水平了！”

劉阿侃以為他講的很有意思，別人卻聽不懂，沒興趣，以走來威脅他，叫他講一個新故事。

劉阿侃搜腸刮肚，翻白眼，想了片刻開講：

“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個洞，洞里有個老爺爺，給幾個小孫子講故事。故事講的是……”

幾個小子都知道劉阿侃在弄松人，起哄嗤笑他，都走了。

小飛走最后，替劉阿侃不好意思，尬笑。

劉阿侃不死心，還想找人過侃癮，拉住小飛，跟小飛說，拿一張紙畫個小人，在畫的小人上抹上人血。女孩和大人的血不行，必須是男孩左手中指的血。一百天之后那小紙人就會變成鬼，而且要聽你使喚，你就是他的主人如何如何。

劉阿侃說得信誓旦旦，小飛把這當(dāng)真了，遇到杜妮婭和魏妮，把小紙人可以變鬼的事給她倆講，她倆也將信將疑。

三個人拿紙筆，偷偷畫小人，畫了大圓腦袋，畫了五官、身子、手腳，頭上還畫了三撮毛。

盡量畫得好看些，變也要變成好看的鬼，以免呲牙咧嘴地嚇人。

小人畫好后，杜妮婭用老媽縫衣針，叫小飛想著面對敵人的老虎凳、辣椒水都毫不畏懼的氣概，忍著痛，扎破了中指，把血從中指尖上擠出來。

小飛忍痛，看著指尖上的血從一個小小的紅珠珠變得越來越大，把漸漸變大的血珠珠抹在小紙人的臉上，擔(dān)心不到位，又?jǐn)D了血抹小紙人的身上。

小飛、杜妮婭和魏妮娜三人一起，找了個墻洞放進(jìn)去，用泥塞住，打了記號，日記本上記好日子，等待一百天后那可怕而神秘的小鬼誕生。

一百天到了，杜妮婭和魏妮娜已經(jīng)把這事給忘了。

小飛向她倆提起那小紙人變鬼的事，她倆嚇得不輕，打死都不敢前往去探察那墻洞里抹了血的小紙人。

小飛有些忐忑，祈望小紙人變成乖巧聽話的小鬼，可又害怕那小紙人真成猙獰可怖害人的惡鬼。

小飛覺得當(dāng)時自己還是聰明，只畫了一個小人，如果當(dāng)時畫了一群小人，都涂上血，出來一群小鬼就麻煩了！

躊躇一會，壯著膽子決定去一探究竟，弄個明白。

小飛把畫小人抹上血，一百天可變小鬼的秘密給同學(xué)說了，那些同學(xué)害怕，恐有不測，不敢一同前往取小鬼。

同學(xué)叫小飛自己去取，他們只在遠(yuǎn)地方看著，如有什么妖魔鬼怪蹦出來好馬上叫人來。

小飛聽老人說，桃木可以驅(qū)鬼，拿了桃樹枝當(dāng)神劍揮舞，叫二囡也拿桃樹枝跟在后面給他壯膽。

二囡不明就里，只覺得好玩，拿著小飛給她折的桃木枝跟在后。

雖然二囡年齡小，可有人同行，小飛膽子大了一點點。

事情沒有事先想象的那么可怕，墻洞里取出來裹成煙卷一樣的小紙人——紙外表有些酥黃了。

里面還是新的，紙上的小人還是那樣，沒有變大也沒變小，只是抹上去的血變得有些黑紫，沒那么鮮紅，不太像血了。

杜妮婭和魏妮娜害怕，不敢近前，遠(yuǎn)處看小飛取鬼，忐忑不安過后，沒有發(fā)生什么恐怖可怕的事。

小飛把紙上那涂血的小紙人給杜妮婭和魏妮娜翻著面看，還叫她倆看那上面的日期。

好奇、興奮、害怕過后是氣憤。

都覺得被劉阿侃耍了，大家找到劉阿侃，當(dāng)面揭穿他的鬼話。

“這是什么，黑乎乎的？”劉阿侃指著那紙人說。

“血呀！中指上的血，是右手上的，絕對不是左手的！”杜妮婭肯定地說。

劉阿侃后悔當(dāng)時把話說得太具體了，不應(yīng)該說左右手，那現(xiàn)在還有詭辯回旋的余地：

“還有這血要童子血才行的，女孩子的血不行！”

“這血就是我家小飛的血，我看見他抹上去的！”杜妮婭說。

小飛發(fā)誓賭咒，肯定那血是他的無疑。魏妮娜也在邊上為他作證。

“不行！你看，這上面還有*****，這是驅(qū)鬼辟邪的。所以這是你沒成的原因?！?

當(dāng)時只是說著玩玩而已，沒想到小飛把這事當(dāng)真了，劉阿侃不認(rèn)錯，繼續(xù)狡辯。

杜妮婭、魏妮娜、小飛繼續(xù)和他理論。劉阿侃的謊言被揭穿，覺得很尷尬，一個人說不過三個人，還有一幫人在邊上起哄，覺得沒面子，罵罵咧咧走了。

吃晚飯的時候，小飛把這件事講給他爸爸聽，嘲笑劉阿侃的謊言被他們揭穿了。

杜月旺聽了大發(fā)雷霆，把杜妮婭給訓(xùn)斥了一頓，埋怨她這么大的人了，不好好學(xué)習(xí)，還領(lǐng)著小孩子搞封建迷信活動。

這事倒成了杜妮婭的不是，杜妮婭又是一陣子氣。

以前，小飛、杜妮婭和魏妮娜被劉阿侃的油嘴滑舌所迷惑，在他們的心目中，阿侃哥哥一直是了不起的人物，這事之后，他的形象在他們心目中徹底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