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攙扶著北皇,來到了門外的欄桿旁。
黃昏漸晚,空曠的皇城廣場染上了一層金黃。
正門的階梯之下,太子的一萬兵士仍然保持著完整的方陣,哪怕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股肅殺的氣息。
而更遠處,以摘星樓為中心,有一道黑線緩而有序地蔓延了過來。
皇后娘娘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揉了揉眼睛再確認一遍,臉上露出激動之色,回頭對北皇說道:“守城軍!大元帥終于來了!”
北皇也慢慢靠了過來,晚霞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那蒼白之色仿佛也褪去幾分,回復了一些神采。
事實上,太子殿下比皇后娘娘他們更早地發現了異樣。
望著從四面八方涌出的守城軍,太子殿下負手而立,沒有驚慌,也沒有震驚,眼神冷漠而平靜。
那一萬兵士倒是被突然出現的敵人驚起一陣騷動,但很快就被將領們壓制下去,迅速擺出了迎戰的態勢。
離摘星樓還有百步距離的位置,守城軍停了下來。
正對著太子殿下的方向,分出了一條通道。
一個年輕的身影出現在中間,步伐穩健地走到了最前方。
歐陽中正,歐陽智,還有斯樓耿等人緊隨其后。
“劉思思。”太子殿下的聲音隔著上萬兵士,清晰地傳了過來:“原來,方才是你激活大陣。父皇竟然將那把劍,交到了你的手上!”
劉思思神情冷峻,沒有回話。
他身披著輕甲,不時有一些火焰狀的能量縈繞身周,似乎還不能完全控制這股力量。
但那宗師級的氣息,確做不得偽!
劉氏皇族血脈獨特,火木相生,數千年來,火系與木系的族人數量都會各占一半。
等修為達至七階之后,皇族成員一般都會選擇另外的一個屬性來作為副屬性,相生強化。
劉思思的主屬性雖然不是火系屬性,但憑借皇族血脈,也能夠激活“皇極之劍”,駕馭源于焱天巨龍的火系能量。
因為有大陣相持,劉思思甚至不需要乙方艾蒂蛾,就可以發出九階巔峰的攻擊。
換句話說,他現在完全可以一人為戰,處于一種接近于九階魔主的狀態。
這,才是“皇極之劍”的可怕之處!
太子殿下一直在防備著北皇親自使用這把“劍”,卻不曾想到它早就被帶離皇城,傳到了劉思思手里。
“皇叔,投降吧。”
沒有得勝者的倨傲,也沒有對失敗者的憐憫,劉思思平靜地說出了五個字,在宗師級能量的加持下,他的聲音清澈而洪亮地傳遍了皇城。
他沒有稱“太子”,而是用了“皇叔”這個稱謂。
逆亂犯上,何以再居太子之位?
太子殿下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癲狂,有些放浪,隱隱還有些解脫的意味。
自己有多久沒這么肆意放聲大笑了?
太子殿下想不起來了。
還未成年的時候,他就給自己戴上了一個面具,少有人能夠透過這個面具,看清他心中所想。
他想成為真正的皇者,像父皇一樣的皇者!
他修煉比其他皇子刻苦數倍,他學會了奉承算計的權謀斗爭。
他甚至暗中與殺手組織合作,密謀除掉了威脅最大的端皇兄,才得以順利入主東宮,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族儲君。
太子殿下抬起自己的右手,迎著落日的余光細細觀察,不由微微蹙眉。
雖然修煉有成,但皺紋還是不知不覺間爬滿了他的手背。
平時可能不易覺察,但此刻在落日光線之下,那些皺紋被拉出一道接一道的細影,仿佛嶙峋的山壑一般。
太子殿下眼中透出些許恍然之色,原來,自己已經不再年輕了啊!
這么多年的努力,又豈能一朝化作云煙?
“本宮,還沒有敗!”
太子殿下低聲自語,旋即反手一握,似要把那山壑般的皺紋粉碎在掌中!
“傳令,正面突圍!”
上萬士兵里,有近七成為乙方族艾蒂蛾。
數千人同時發起的沖鋒,哪怕是一名宗師站在面前也會被湮滅!
作戰經驗豐富的大元帥最先察覺太子兵馬的動向,不慌不亂地指揮著守城軍正面迎戰。
至于其余方向的兵力,只是零星地調動了一小部分過來補防。
這樣一來,面對太子大軍的沖擊,守城軍就顯得有些薄弱了。
但歐陽中正不為所動,依然有條不紊地指揮著軍隊流動補防,始終維持著以摘星樓為中心的圓形合圍之勢。
然而,就在雙方前鋒剛剛進入接觸戰的時候,太子殿下的大部分人馬忽然轉向西北方向,發起了更為猛烈的沖鋒!
第一波突圍竟然是佯攻!
原來,太子殿下真正的突圍方向不在正面,而在于西北向!
守城軍的兵力遠遠不止一萬,確實出乎太子殿下的意料。
而且劉思思他們能夠來到皇城,就證明鎮南軍帥劉海邽的一萬士兵,應該已經覆沒。
可是在北都城外,西北方向,還有支持自己的鎮西軍帥和他的五萬士兵!
只要能和鎮西軍帥匯合,那么他就還有機會!
從劉思思領著守城軍出現以來,太子殿下便打定主意要從西北門突圍而出了!
然而大元帥并沒有給太子殿下機會,西北向的守城軍雖然只有數千,卻足以攔下。
只要進入真正的接觸戰,那么其他位置的守城軍就有時間不斷補充進來。
就像磨盤一般,生生磨死太子殿下的一萬人馬!
太子殿下緊緊注視著場間局勢,雙眸滲出寒光!
他自幼熟讀兵道經略,雖然領兵經驗沒有大元帥豐富,但眼光卻也不差,不多時他便看出,自己的佯攻并沒有奏效!
大元帥的策略看上去很“笨”,但勝在穩妥。
這一萬人馬,今日怕是再無機會離開皇城!
摘星樓上,北皇與皇后娘娘也在俯瞰著場間。
“元兒敗了。”自皇后娘娘扶她走出門外,直到現在,北皇才說出第一句話。
很快,他又說了第二句話。
“但這些,都是朕的子民。”
他的聲音沒有往日的威勢,卻多了幾分悲涼之意。
摘星樓前的白玉廣場上,鮮紅的血液沁紅了不少地磚,混著黃昏的光景,一時竟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夕陽灑落的光芒。
殘陽如血!
血如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