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房門被關上,劉思文才站了起來,臉色一片陰沉。
他有些懊悔,更有些惱怒。
從小到大,劉思文對他的父王一向敬畏無比。所以每每得到父王的認可,他便可以高興個好幾天。
而且更重要的是,父王只有自己和思武兩個子嗣。北皇年介九十高齡,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太子殿下很快就能繼承帝位,到時候論年歲,論功績,他都是新任太子的不二人選。
父王把除掉皇甫千憐、栽贓劉思思陣營這一件事情交給自己來辦,就是對自己能力的信任!
然而,在這一次十分重要的行動里,自己的大意險些釀成大錯!
“確實,在皇甫千憐那個婊子死了之后,我有些放浪過度了。本來以為所有證據都處理得,那個小子又被關進了周獄,沒想到劉思思那小子竟然一直派雷胖子跟蹤我。幸虧父王發現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只是……此間事了,無論結果如何,我在父王心里應該都會失去不少信任和地位了。”
劉思文走到床邊,看向雷一,眼里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喝道:“哼,你和劉思思讓我受了好一通責備!”
說罷,劉思文一腳踹向雷一的大肚子,雷一悶哼一聲,面部肌肉完全扭曲在一起,更有一絲血沫從嘴角溢出,順著塞在嘴里的黑布流了下來。
雷一沒有再掙扎,而是用冷峻的眼神緊盯著劉思文,像是要死死地認住他那張臉。
劉思文被盯得有些發毛,不敢與之對視,旋即想起了什么似的,獰笑一聲,又用力補上了兩腳,狂傲笑道:“早就看你這豬臉不順眼了!待會兒父王讓人過來消除你記憶,你就什么也不記得了!哈哈哈!”
隨即,房間里又響起了一陣拳肉相撞和隱隱悶哼的聲音……
……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興許有些累了,劉思文坐了下來,大口地灌了兩杯清酒。
而雷一此時形象則有些可憐,不,應該要用凄慘來形容更為貼切——本就十分圓潤的臉不知受了多少拳打腳踢,腫得很是夸張,外露的手腳處處可見大塊淤青,精致華貴的衣服也有不少地方殘破,碎裂的布線混著將凝的血,看著異常血腥恐怖。
但他依然用力地靠墻側仰,透過受傷腫起的眉骨,那一雙小眼睛沁出平靜的目光。
歇了一會兒,劉思文才終于帶著些厭惡的神情,把雷一嘴里的黑布扯了下來。
“哪怕有人消除記憶,我也一定會記住你的,死都會記住!”
方才應該有不少血流過喉嚨,雷一的聲音有些嘶啞,但他沒有停頓,而是非常平靜而用力地說出了被綁起后的第一句話。
“你打了三十八拳,踢了十二腳,我會記住,然后雙倍奉還!”
第二句話依然平靜,平靜得讓劉思文感覺仿佛被一條冰冷的毒蛇盯上。
只有最熟悉雷一的人才知道,這位少爺大吵大罵那還好,如果他表現得異常平靜,那才是他真正生氣憤怒的時候。
作為雷家家主的獨子,未來的繼承人,雷大少爺可以說是在整個雷城的呵護下成長起來的。不說被這般毒打虐待,從小到大他就從來沒有受過什么真正的傷害!
當然,能夠延綿數千年而成為大陸巨富,雷家的家教自然極為嚴厲,雷一不至于養成驕橫跋扈的性格。
但是,不驕橫不代表著愿意受屈辱!
整個雷城的人都知道,雷一從來不做狠話找面子這種事,因為他說出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說會記住你,就一定會記住你!
說要雙倍奉還,就絕對不會只還一倍!
劉思文神情冷漠,仿佛根本沒有在意雷一的話,而是抬起腳一把踩在雷一的臉上,笑著說道:“大家都是聰明人,也用不著拐彎抹角。說說你都知道了什么,痛快點你還能少受些苦。”
雷一側了側頭,冷冷地看了劉思文一眼,牽了牽嘴角,不咸不淡地說道:“我知道的可不少,不知道皇長孫殿下想要問的是哪一件?”
“那當然是……宰相府后巷發生的那件小事。”劉思文悠然地喝了一杯酒,踩在雷一臉上的腳又加了兩分力度。
“嘿,皇長孫殿下是想我說知道了你當時在宰相府附近出沒?還是說知道了你派了某個人把一樣東西放進我們院舍?”雷一頓了頓,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才說道。
“還是說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殺了宰相千金的兇手!”
劉思文一直嘴角含笑,并沒有回答雷一的問題。直到最后一句話,他的神情驟然變得極為冷冽,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雷一,連杯子里的清酒灑落在衣袖上也沒察覺到。
雖然不知道那個鄭掌柜為何要口出謊言,但雷一非常確定,自己根本就沒有趁劉思文醉酒的時候刺探什么情報。
剛才的話,本來只是想詐一下劉思文,沒有想到他竟然露出如此表情,雷一心下了然,看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皇甫千憐果然是被劉思文親手殺害。
同樣大家族出身的雷一很能理解,甚至雷家家族史里那些帶著血腥味的篇章往往都是這么演繹——越是重要的事情,越不能假手于人,可以避免留下太多的證據之余,更能滿足自己心里的某種情感或者目的。
只憑一個表情就猜得八九不離十,如果聽過劉思文透露真相的斯樓耿在這里,他肯定忍不住對雷一拍手稱贊。
“你還對什么人說過?”劉思文最關心的還是這一點,只要雷一沒有告訴太多人,那他的過錯就還能彌補。
“說起來真倒霉,今天晚上剛好想找到更多的證據再回去從長計議,沒想到就被抓到這里來了。”雷一裝出一副遺憾的神情,眼里露出了濃濃的悔色。
“否則你以為你還能這么安穩地站在這里?”
劉思文本來有些不信,聞言也不由點頭。如果雷一知道消息之后馬上告知宰相,哪怕沒有什么證據,想來也會找他問話一番。
如果讓雷一順著自己這條線索再追查多兩天,指不定真的會被查出什么東西。
不過現在……
“哈哈哈!”劉思文忽然背起了雙手,狂傲地暢笑道:“看來上天也站在我劉思文這一邊。反正你也快沒掉這段記憶了,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你那兄弟就和皇甫千憐那個瘋婆子一樣,已經被我親手送進地獄去了!”
劉思文話音剛落,從房間另一邊的木墻后傳來了一道威嚴卻飽含悲意的怒喝。
“你這畜生!竟然真的是你殺了我的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