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妞妞才慢慢醒來。

昨日......

昨日發生什么了?

“嗯......”

頭疼的厲害，她坐在床邊，稍稍順了一會兒，才逐漸回想起來。

昨晚回家，喝了叔父端來的補藥，然后，沒了?

妞妞又仔細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到接下來發生了什么，腦子里連就寢的印象都沒有，她漸漸生了疑。

難道是那補藥有問題?

不不不，怎么可能，叔父怎么會害她呢?

必定是近期忙昏了頭了，太困睡著了，都怪不眠那個大麻煩。

不眠......

妞妞想到他，眸光黯淡下來，忍不住嘆了口氣。

“妞妞姐姐——”

一陣歡快的軟語鉆進她的耳朵里，似乎帶著融化堅冰的力量，妞妞滿腹的煩躁也得到了疏解。

修遠邁著小步子來到了屋前，先探出一個可愛的小腦袋，再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眉眼彎彎。

“你怎么來了?”

“修遠想妞妞姐姐了呀，求了爹爹半日，他才肯帶修遠出門。”

她認真的踏進妞妞的屋子里，好奇的打量著周遭的一切，不禁腹誹，妞妞姐姐的屋子一塵不染，可裝飾一點兒也不像女孩子家家的屋子。

但她沒有說出口，抿抿了唇，擔憂道，“妞妞姐姐，今日沒去衙門，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沒有，不過是睡了懶覺罷了。”妞妞越說越覺得不好意思，在小孩子面前曠工出糗，真是丟臉極了。

“哦——。”

修遠是極信她的話的，懂事的點點頭，學著大人的口吻道，“妞妞姐姐，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對身子不好。”

“嗯。”

以后也沒機會了吧。

“妞妞姐姐，你猜明日是什么特別日子?”

修遠神秘的問道，因為興奮，頭上精致的的珠釵一搖一晃的。

特別的日子?

妞妞認真的想了想，不是端午元宵這種啊，腦子正疼著呢，這時候思考無非是雪上加霜，她立馬放棄了，“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好吧。”

修遠無奈的搖搖頭，“妞妞姐姐，你怎么連自己的生辰之日也會忘了啊。”

“哦，對對對。”

她從小都不知生辰之日為何?之前不過是隨口胡謅的，說過便忘了，沒想到，修遠竟然牢記在心。

若是讓她知曉這是假的，保不齊有多失望呢，妞妞立馬接道，“你瞧我這記性。”

“唉。”

一直聽阿爹說，妞妞姐姐近期忙的不得了，最好不要去打擾，本以為不過是搪塞她的話，現在看來，的確是真的了。

“沒事哦，修遠永遠會幫你記得的，明年，后年，大后年。”

突然，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哪來的那么多年?

時日對她來說，不過是能活一日便賺了一日，她根本不可能像正常人那般，輕輕松松就能活到六七十。

而她，甚至不敢保證，能不能擁有下一次的呼吸，現在，竟還如此大言不慚的許諾今后的日子。

大夫早就說過，她活不過今年了，從春天開始，她就已經在心中默默倒數了，日子千篇一律，無聊至極，可她一點兒也不悲傷，活著，對她來說，更像是負擔。

她在等解脫的那一天。

誰人可知，她的每一次呼吸，心臟都會伴隨著一下的刺痛，多年來，一下也沒有少，一下也沒有多，心臟早已麻木，卻依舊讓她輾轉反側。

她不敢告訴阿爹和阿娘，不想因此，而加重他們的煩憂。

幸好，因為病體，她總能時不時的突然入眠，這真是件好事。

一日，兩日，三日......

沒想到，時日這么快，已經到了夏天，她只剩下半年了。

可，自從擁有了一頭漂亮的頭發，她竟然不想那么快離開了。

突然就后悔了，為什么春天時，她沒有認真的度過呢。

時間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了，它可以帶你去看看外面五彩斑斕的世界，青山綠水，花鳥魚蟲。

還可以陪著歡喜之人度過生辰。

不能再浪費了。

修遠忍不住抱住了妞妞，“妞妞姐姐，明年，我再陪你過生辰，可好?”

妞妞忍住悲意，笑著道，“好啊，不止今年，明年，還要好多好多年。”

“好。”

一字千鈞。

她們都清楚，卻都不愿意清楚。

修遠還想聊些別的，余光注意到了她的手腕，不禁嚇道，“妞妞姐姐，你......”

手腕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傷口，每一個小血洞只有針眼的大小。

“沒事，蚊子咬的。”

傷口并不疼，妞妞若無其事的用衣服把手腕蓋好，心中的疑問也越來越大。

昨晚必定發生了什么，所以叔父?

“哦。”

修遠害怕的不敢再看一眼，妞妞姐姐屋子里的蚊子也太狠了吧，明日一定要帶一個驅蟲的香包來才行。

接著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晚飯后，眭先生才把戀戀不舍的修遠帶走，而妞妞，轉身就敲起了叔父的門。

“篤篤篤。”

昨晚，下手前，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應對準備。在飯桌上，牛朱安也瞧出了妞妞眼神有異，心下更是了然。

無論如何，也得拖到明日。

他側躺在床上，沒有回身，“進來。”

妞妞見他已經上榻了，便不再兜圈圈，長話短說，“叔父，你給我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補藥。”

“補藥需要在我手腕上扎那么多血洞嗎?”

牛朱安睜開眼，“叔父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要不識好歹。”

“......”

這般威嚴之聲，對她來說，小時候聽了無數遍，早就沒了什么威懾力了。

因為他早就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般對她動手。

她如今的種種孝敬，不過是感謝他的養育之恩罷了。

“我真是白費力氣，養你這個沒心的白眼狼，在現在，居然還懷疑我的良苦用心。補藥在桌子上，最后一碗了，你以后想喝我也不會給你煎了，快喝掉。”

以后，你也沒機會再喝了。

妞妞沒有喝。

“我知道茜色珍珠在哪里。”

妞妞胸口一窒，“你!”

“牛妞妞，我說了把藥喝掉，我不想再說一遍。”

牛朱安坐了起來，露出奇怪的笑容，“明日，等你收工回來，我便告訴你，我所有的良苦用心。”

妞妞不再說一句，端起碗，全部喝光。

也不差這一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