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去我家拿一樣東西，送到書苒家里。”

“什么東西啊，很重要嗎？”李墨翟在電話那頭撓了撓頭發。

“對，特別重要的東西，就在我房間右手邊第一個抽屜里，是一個白色的手環，你拿到了就給人送過去。”

“既然這么重要，為什么不找別人啊……”

“別人哪有你厲害啊，你看你在銀鱒大廈的時候，多威猛！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再合適不過了。”

“啊…真…真的嗎？”李墨翟不好意思地傻笑著，“原來我這么重要啊……”

掛掉電話后，李墨翟感覺自己的肩膀沉重了不少，“既然蘇穆荀這么相信我，那我可一定得辦好了才行。”

于是，他披上一件自己認為最酷的黑色皮夾克，揣上自己最重要的扳手，邁著自信，堅定的步子，踏上了征程。

治安局老街分局的門外，一個年輕的探員不停的抽著煙，腳下的煙蒂都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焦急，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人。

過了半晌，他瞧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他所熟悉的高大身影，他眼睛一亮，趕緊熄掉了手里的煙，興沖沖的跑過去。

原來，他等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號稱希望市第一廢柴探長的布萊頓，布萊頓的模樣看上去更憔悴了，他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去排查有犯罪嫌疑的住戶，但仍然沒有任何收獲。

“老大……你又沒睡覺啊？”

“我自打你出生起就沒睡過……”布萊頓給他遞了一支煙，”有什么收貨嗎？”

“有！有很大的收獲！”他興奮地說道，“我們昨晚釣到一條大魚……啊不，應該說，三條大魚！”

“嗯？”布萊頓打起了精神，“你的意思是……”

“對！我就是這意思！”說完，他領著布萊頓穿過治安局忙碌的辦公區，把他帶進了治安局的地下收押室。

“是這樣的，”他悄聲說，“我們分隊昨晚巡老戲院西邊那塊的時候，發現了一具女尸，而且我們把嫌疑人也抓住了，在他家里查獲了一大堆東西，現在檢驗科那邊正在做血型對比，我們初步懷疑，這個人，就是駝背人！”

“為什么這么說？”

“根據殺人的手法，和作案地點，跟駝背人極為相似，而且啊，我們隊在他家里搜出來一大堆內衣和高跟鞋，這人腦子肯定有問題，老大你也說嘛，要重點排查有精神病史的人……”

“很好！那還有兩條魚呢？”

“是這樣的，我們在抓捕嫌疑人的過程中，有兩個年輕人突然出現，幫我們找到了嫌疑人的藏匿點，還幫忙抓住了嫌疑人，但他們兩個實在太可疑了，我問他們為什么半夜出現在那里，他們竟然說是去散步，而且我們到場的時候這兩個人和嫌疑人呆在一起，嫌疑人居然沒有傷人，而且還很害怕他倆似的，實在是太奇怪了，說不定……他們倆會是幕后黑手！”

年輕探員的話把布萊頓說得一愣一愣的。

“你先打住！”布萊頓打斷了他，“先帶我去見見嫌疑人。”

“好！”

于是，他把布萊頓領到了一間牢房面前，牢房里，一個矮胖的男人蹲在角落里，他看見布萊頓來了，慌慌張張地轉過身用背對著他，不敢和他對視。

“他怎么了？”布萊頓有點摸不著頭腦，“把背景跟我好好說說。”

“是，”年輕人應聲答道，他掏出一本記事本，讀了起來，“羅彼得，混血，年齡三十二歲，家住老戲院和老街交錯的十二巷三十七號大同文具店，沒有家屬，父親于十一年前去世，生母身份不詳，其父與他均為希望市常住居民，擁有市民身份，在文具店里共發現四具尸體，死者均為女性，已高度腐化，無法辨別身份，文具店內共發現女性衣物四十七件，鞋子二十三只，嫌疑人身穿的風衣上所帶血漬經過對比和死者的血型一致，此外，嫌疑人身上發現的拆信刀與者頸部傷口吻合……”

“行了……”布萊頓打斷了他，“光這些就能夠他做一輩子牢了……具體被害人數有了嗎？”

“這個，我們正等著你來審呢。”

這個叫羅彼得的男人聽到這番話，并沒有為自己辯護，只是呆呆地在蹲在原地，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些什么。

布萊頓白了他一眼，給自己點了根煙，“不管怎么樣，他的犯罪已經是既定事實了，完全不可能逃得掉了。”

“還有兩條魚呢，帶我去看看。”布萊頓補充道。

“是”說完，他把布萊頓帶到了走廊的盡頭，“老大你小心點，他們兩個人非常危險！他們其中一個剛進來就打傷了不少犯人，這才把他倆單獨關起來了。”

布萊頓聽了，放輕腳步，走上前去。

“啊，你是！”布萊頓定睛一看，嘴里的煙都被驚得掉在了地上，“怎么是你們倆！”

“啊探長你可算來了……”莊沐凌雙手抱膝，可憐巴巴地坐在墻角……

“好了好了，會沒事的。”邱不寒拍了拍莊沐凌的后背，機械的安慰著他。

“這……什么情況啊？”布萊頓有點摸不著頭撓，“你們倆……你們倆就是幕后黑手！”

“得了啊！麻煩你用肚臍想想，我們可能是嗎？明明是你的人亂抓人好不好？”莊沐凌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可不想未成年就有了前科啊……”

布萊頓和身旁的年輕探員互相對視了幾秒。

“你先出去吧，把鑰匙留下。”布萊頓吩咐道。

看到他走遠了，布萊頓用鑰匙打開了牢房，“你們倆啊，三更半夜到那種地方，還真不怕死啊……”布萊頓看了看四周，“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駝背人的啊？”

“他不可能是駝背人。”

“啊？那他是什么？”

“就是個我們在路上撞見的殺人犯而已……”莊沐凌平靜地說道。

“走路都能遇到殺人犯，你這運氣可真夠背的……”

這時，一旁的牢房里傳來了一陣抽泣聲，他們三人走上前去，羅彼得還是老樣子，縮在角落里，用背對著他們。

“證據確鑿，肯定是逃不了了……”布萊頓重新點了一根煙，“只是，具體的被害人數和遺體下落，我們不得而知。”

“能讓我進去跟他說幾句話嗎？”莊沐凌看上去像是下定了決心。

“不行！太危險了！”布萊頓斬釘截鐵地答道，“你要干嘛，搶我飯碗啊？”

“不管怎么說！”莊沐凌壓著嗓子，“他也是我豁出老命才抓住的，我有資格進去！”

“你想問什么?要是讓其他人看見了我會被罰款的！”布萊頓焦急地看著周圍。

“你都已經這么窮了，再窮一點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道理……”布萊頓嘆了口氣，打開了門“行吧，行吧，我跟你一塊兒進去。”

“我跟不寒進去就行了，你在門口放風。”

“喂！”不等布萊頓答應，他倆就徑直走了進去。

聽見有人走了進去，羅彼得像是被什么蟲子叮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

“別打歪主意啊，小子。”布萊頓在門口用槍指著羅彼得的頭。

莊沐凌深吸了一口氣，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你很想出去對吧？”

羅彼得聽到這話，像啄木鳥一樣點著頭。

“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保你能從這里出去，怎么樣？”

“不怎么樣！”布萊頓在門口朝莊沐凌嚷嚷道，“那可就不是罰錢了，我得坐牢啊！”

莊沐凌給布萊頓打了個手勢，示意讓他先安靜下來。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如實回答我，我就保證能放你出去。”

“嗯…嗯！”羅彼得聽到這話，喜出望外地點著頭，笑得像個孩子。

“你先告訴我，老鼠人到底是什么，你們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聽到這個問題，羅彼得的笑容消失了。

“老鼠人…是…是我的朋友。”

“那你們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是…是……”羅彼得閉上了眼睛，臉上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像是在回味著什么美好的瞬間。

“是啊……我記得呢……”

是的，他記得那是一個雨天的傍晚，他像往常一樣，去雜貨店采購些吃食。他討厭出門。他討厭讓人看到他，他討厭別人的目光。別人總是在笑話他，笑話他圓滾滾的身子，笑話他短小的身材，笑話他與年齡不符的尖細聲線。久而久之，只要有人在他背后說話，他都會覺得是有人在背地里譏笑著他。想到這，他趕忙豎起衣領，壓低帽檐，快步走進了雜貨店。

他恨死這家只在白天開門的雜貨店了，他每次進來買東西，老板娘都要死死地盯著他，用居高臨下的姿態審視著他，生怕他的大衣里會藏著店里偷來的東西。

但另一家雜貨店跟這里隔了好幾條街，那意味著就要走更遠的路，接受更多的目光。

“啊，真是太可怕了。”他心想，于是趕緊從店里采購了食物，把腦袋縮進衣服里，快步逃離了雜貨店。

“真是個怪人啊……”老板娘望著他像蟑螂一樣的身軀，忍不住笑出了聲。

“就要到家了，就要到家了。”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安慰著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膽小，或許有的人生來就這樣吧。

“老鼠仔！老鼠仔！”不知怎么的，他腦子里突然響起了這句話，他記得很清楚，這是他上初中的時候，他班主任給他取的外號……

“膽子真是太小了，像個老鼠一樣，整天就知道哭。“他又想起了他父親對他說的話。

“是啊，為什么我會這么膽小呢……啊，別胡思亂想了，馬上就要到家了。”他對自己說道。

這時，人行道的拐角處走出來幾個女學生，剛好跟他撞了個正著，雖說沒有把他撞到，但他們彼此交匯的目光，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慌慌張張的轉過身子，想要離開，卻不小心被路上的垃圾桶絆了一跤，“哐當”一聲，垃圾桶應聲倒地，采購來的牛奶也打翻在地，墨綠色的垃圾和潔白的牛奶淹沒了他短小的身子。

此時的他，無疑是感到了極度的恐懼，與其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倒不如說他更想要一把刀子，這樣，他就能盡快的離開這個世界，逃離這充滿著譏諷的目光。

他回過頭，看見了那幾個女學生燦爛的笑容，他眼前的顏色瞬間就只剩下了黑與白，耳朵嗡的一聲，什么也聽不見了。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逃！

他顧不上疼痛，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個地方，他不知疲倦地跑著，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動了，他才靠在了一個沒人的墻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等到天黑，等到沒有人了，我就能回家了……”他把臉埋進衣袖，哆哆嗦嗦地等待著天黑。

天漸漸的黑了，他也終于鼓起勇氣站了起來，正當他要離時，造化弄人……一位穿著學生服的少女正從他的不遠處經過。他認得這個女生，應該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臉，那正是傍晚撞到他的女學生。

他愣了一下，驚慌失措的他正想要逃走，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耳畔悄悄地說道：“別讓他們在笑話你了……”

他回過頭，一個毛茸茸的男人正對他笑著，他長著老鼠的耳朵，尖尖的的鼻子和一條又細又長的尾巴。

“你是誰啊。”說來也奇怪，平日里膽小如鼠的他此時卻冷靜得出奇。

“你可以叫我老鼠人。”這個長得跟老鼠一模一樣的家伙摸了摸胡須。

“你想要干什么！”

“我是來幫你的，怎么樣，很好吧？”

“很……很好。”羅彼得發自內心得感到高興，“好……太好了。”

“那就答應我，不能讓任何人嘲笑你！”

“我答應你！”羅彼得笑著說道，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眼前正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而自己的手上，沾滿了血。

他認出了這個女人就是剛才嘲笑他的女學生，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己旁邊毛茸茸的那個家伙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他對羅彼得笑了笑，露出了尖利的牙齒。

“你再也不能讓人笑話你了，你明白嗎？所以你要殺更多的人！這樣就沒人敢笑話你了！不然，不然，我就殺了你！”

聽到這話，羅彼得開心的笑了，在他看來，被人嘲笑，比死可怕多了……

莊沐凌靜靜的聽完了這毛骨悚然的故事，他強忍住情緒，問道，“你一共殺了多少人？”

“十六個……”

“那他們的尸體呢？”

“他們都好好的……我把他們放在了地下室的木板下面，他們都睡得好好的，他們…會感謝我的！”

“夠了，”莊沐凌強忍著惡心，吞咽下這份邪惡，他站了起來，“我會放了你的。”他說，“我保證你再也不會回到這里，我也不會再讓你傷害任何一個生命了！你會在精神病院的單人間里腐爛，等你死了，我會是第一個在你墳前大笑的人，因為你這樣的垃圾死了，我會感到萬分的高興。”

聽到這話，羅彼得崩潰了，他放聲大哭，大喊著一些別人早就聽膩了的臺詞。

“永別了。”莊沐凌徑直走出牢房。

羅彼得像一只發瘋的惡犬，向莊沐凌撲去，卻被邱不寒一掌推翻。

隨后，布萊頓鎖上了牢門，他們三人并排走出了治安局。

莊沐凌閉上眼整理著自己的情緒。

“果然不是駝背人。”莊沐凌嘆了口氣，“這么懼怕目光的家伙不可能會干出這么惹人眼球的事。”

“嗯，我明白了，我會繼續安排人巡老戲院一帶……”

“居然抓了個不相干的殺人犯。”莊沐凌無奈地笑了笑。

“啊對了，”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從兜里掏出一塊破布遞給了布萊頓。

“這是什么？”布萊頓打量著手里泛著綠色條紋的紅布，上面還沾著些血漬。

“這是我昨晚在案發現場找到的，說不定是蘇穆荀從駝背人衣服上扯下來的。”

布萊頓點了點頭，“那還真是個挺重要的玩意，我會讓人調查的。”

莊沐凌告別了布萊頓，向著太陽走去，早晨的陽光溫柔地撫摸著莊沐凌的臉，莊沐凌抬頭看了看那些高聳入云的大樓，環繞著整個城市的輕軌，來來往往的車流，他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毫無意義的，他迎著朝陽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讓陽光帶走他身上所有的邪惡與疲憊，洗滌著他的靈魂。

“啊，天氣真好啊。”他打了個哈欠，“不寒，我們早餐吃豬腳飯吧！”

他邁著輕盈步子，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