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個人沿著河畔大街朝著外城前進著.......

一條長長的慈悲河把希望市的里城和外城隔了開來，外城的居民過著家徒四壁，簞食瓢飲的生活，里城的鉆石區(qū)卻是夜夜歌舞升平，燈火輝煌，過著紙醉金迷的日子。兩座哥特式的巨型大橋架在了慈悲河的兩頭，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福善橋把希望市的鉆石區(qū)和外面緊緊地連在了一起，讓人們一進來就能看到希望市的繁華美麗，而忽略了她的另一面；而罰惡橋則是外城居民進出希望市的唯一通道。他們四人此時正走在這條古老的罰惡橋上；橋下方的軌道上，列車不停地在里城與外城間兩點一線地行駛著，為外城的工廠輸送著貨物，把橋面上的石子都震得跳動起來。

走過大橋，便是移民管理局所設(shè)置的關(guān)卡了，一切試圖從外城進入里城的人都必須出示相關(guān)的證件；而相對的，想從里城進入外城便容易得多。關(guān)卡的守衛(wèi)便按下按鈕，升起了欄桿讓他們通過了。莊沐凌看著另一邊排著隊等待放行進入里城的人們，隊伍很長，幾乎占據(jù)了整個街道，他們之中既有滿臉憔悴的婦女，玩弄著手里打火機的混混；也有載滿土豆的貨車司機，莊沐凌與他們之間隔著高高的金屬護欄，護欄的這邊，進入外城的，似乎只有他們四個。他們邁著協(xié)調(diào)的步子離開了色彩，投入了黑與灰的協(xié)奏曲中。如果說老街能用逝去的繁華來形容，那么外城便是最純粹的灰暗與破敗了，各式各樣的爛尾工程和堆砌的建筑廢物隨處可見，遠處VEDA公司的工廠冒著烏黑的濃煙，把空氣都染成了一層灰黑。要在這錯綜復(fù)雜的街道中找到銀鱒大廈似乎并不容易。他們四個人走在不知名的街道上，惹來了不少的眼光，離工人們的上班的時間還早，街道上有些許冷清，一些來路不明的家伙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四個從里城來的生面孔。李墨翟和其中一人對上了眼神，那人瞪大了眼，獰笑著用拇指劃過了自己的咽喉。李墨翟倒吸了一口涼氣，咽了口唾沫。低著頭緊跟在邱不寒的身后。直到那條街消失在了身后，他才終于敢開口說話。

“那個...咱們還是回去吧...這里的氣氛怪怪的”

“你事兒怎么那么多”蘇穆荀鎖緊了眉頭，“你腰下面那兩根長長的東西叫什么？”

“啊？腿...？”

“那不就對了，你有腿就自己回去嘛。”

“誒？不不不...我是說...”李墨翟撓了撓卷發(fā)，“我剛剛看到一個大叔，對著我劃了一下喉嚨，你知道那意思吧，那是‘要宰了你’的意思啊！”

“哈？你那么緊張干嘛呀，這大白天的，說不定人家只是嗓子癢了而已。”蘇穆荀一臉不屑地說。

“啊沒事的，有邱不寒和蘇穆荀在呢”，莊沐凌把手放在李墨翟的肩上，“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叫到車”

“啊算了，不用那么麻煩了，我們走吧”李墨翟嘆了口氣。

“那我們就爭取在天黑前把事情辦完，然后回去吃一頓好的”莊沐凌安慰著李墨翟。

李墨翟只好點了點頭。

事實上，李墨翟的擔(dān)憂并非是反應(yīng)過度，希望市治安局高昂的治安費和報警服務(wù)費用讓外城的人們難以承受，而另一個公共執(zhí)法機構(gòu)移民管理局只對里城的外來人口負責(zé)，這兩個機構(gòu)只會對外城社會危害性較嚴重的案子進行參與；外城唯一的管理單位便是城寨內(nèi)的管理機構(gòu)與工會，城寨，即是VEDA公司為其工廠里的工人們建造的生活場所，但城寨的管理機構(gòu)他們只對城寨里的工人們負責(zé)，工人雖然占據(jù)著外城半數(shù)以上的人口，但他們只能居住生活在VEDA公司建造的城寨里。其余的區(qū)域，由于人口流動性強，魚龍混雜，成了三不管地區(qū)，犯罪率嚴重，每年的失蹤人口是里城的四倍之多。但里城方面似乎對此視而不見，所以大部分人對此并不知情。

“我們先找到那座涼亭吧...照片上看的話，應(yīng)該是在8號城寨的旁邊”莊沐凌摸著下巴說道。

“那我們就先去8號城寨吧”沉默許久的邱不寒平靜地說道。

烏云密布，看樣子要下雨了，希望市的冬天總是這樣陰雨不斷。黑色成了此時的主色調(diào)，讓人分不清此時是白天還是黑夜。他們走進彌漫著蒸汽的工廠區(qū)，穿過這片區(qū)域就是城寨了，一個個面無表情，身穿藍色工作服的工人們像木偶一樣排隊進入了一道道不知通向何處的入口。四下很黑，但街道的燈卻遲遲沒有亮起，他們感覺自己的兩旁被一片片黑壓壓的東西包圍著。

一陣雷聲響起，天空瞬間炸了開來，砰！地一聲，閃電的亮光與工廠區(qū)的燈光同時亮起，他們才看清自己兩旁的是一連串高大宏偉的工廠，亮著刺眼的白光，里面的機器飛速的運轉(zhuǎn)著，咆哮著發(fā)出轟鳴，吐出熾熱的濃煙與蒸汽。這血與汗?jié)补嗟墓S，上面立著幾根近百米高的煙囪，不斷地吐出漆黑的濃煙，工廠下方則彌漫著白色的蒸汽，燈火通明的巨樓在黑暗中像是一座座宮殿般宏偉壯麗。但這樣的景象卻一點也不美好，只能讓人聯(lián)想道血與鋼鐵的味道，此處如同仙宮，但卻是被惡魔掌管了天堂后的仙宮。

遠處，伴隨著雷聲，城寨的照明燈亮起，甚至能聽到拉下電閘的聲音，伴隨著雷聲的節(jié)拍，比工廠高大許多的方形大樓終于登場，灰色正方體墻面的左上方，用紅漆寫著一個大大的‘1’，緊接著亮起燈的便是2號3號...城寨巨樓的燈火有條不紊的依次點亮，它們在漆黑的四周的襯托下，像是一排排整齊的多米諾骨牌似的屹立在一大片工廠的背后。

雷聲不停的響著，卻不見一滴雨，好像有什么人落下了外城的照明開關(guān)似的，一切都亮堂了起來。但盡管如此，黑色仍然是這里的主色調(diào)，再亮的光也無法驅(qū)走此處的黑暗。

“瞧一瞧看一看啊，應(yīng)有盡有無所不有啊，什么都敢買，就看你敢不敢買...”四處傳來各式各樣的叫賣聲，他們此時正穿行在1號城寨附近的舊貨市場里。賣腌菜的，收舊貨的，各種商鋪都開始了一天的營生，城寨的主婦們也提著籃子采購著新鮮的蔬菜與物美價廉的熟食。蘇穆荀這時到一旁的面包店買吃食去了，莊沐凌和邱不寒則去問路了，只留李墨翟一人在市場里閑逛。

某個冷清的攤位抓住了他的眼球，他饒有興趣地蹲下身子，粗糙的棉麻布上一些舊貨，從自行車內(nèi)胎到小孩子玩的金屬玩具，甚至還有幾件女士襯衫。李墨翟打量著攤位上的貨品，一件閃著黑色光澤的物體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一塊扳手。李墨翟把它放在手上掂量了幾下，合適的大小，恰到好處的分量，磨砂處理過的合金材質(zhì)讓他有些心動。

攤主也注意到了這點，他摸了摸上翹的八字胡，“挺識貨的嘛...”他說道，“這樣的做工，在希望市估計找不到第二把了。”

“看起來確實是很不錯啊，對一把扳手而言...”李墨翟雙手托著這塊活動扳手，仔細地端詳著，“可我好像也用不上這個...”

聽到這話，攤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點了根煙，“如你所見，這塊扳手不論是修理東西還是修理什么人，都是極好的...但是...”他長長的吐出一口煙，“但是這可不僅僅是一塊扳手...”

“誒？那還能是什么？”李墨翟抬起頭看著攤主的臉。

“這塊扳手是我在一個老哥薩克人那里買來的，他跟我說，這塊扳手是從他爺爺輩傳下來的，是他爺爺參加戰(zhàn)爭的時候偶然得到的...”他瞟了一眼李墨翟，李墨翟似乎被他的故事深深吸引了。

攤主頓了頓，“據(jù)說這塊扳手是用隕鐵鍛造的，他們家代代相傳著它，這般手上蘊藏著奇妙的力量，他的爺爺還有他的父親之所以能在戰(zhàn)爭中幸存，就是因為隨身攜帶著它，把它當(dāng)作護身符，它能賦予人非凡的勇氣，讓人在困境中有勇氣與之奮斗！它是勇氣與力量的象征啊！而人類的贊歌就是那勇氣的贊歌！”

“請問多少錢？”

“價格嘛，貴是理所當(dāng)然的...”

“那...大概要多少呢？”李墨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扳手

“三萬。”

“能...便宜點嗎..？”

“可以，八十。”

“成交！”李墨翟一臉歡喜地把扳手放進了口袋里，興沖沖地跑到面包店里找蘇穆荀去了。

“你還真就賣那么便宜給他啊？”一旁賣蔬菜的阿伯給舊貨攤主遞了根煙，攀談起來。

舊貨攤主接過煙，把數(shù)好的錢放進衣服內(nèi)袋，

“那玩意啊...”他深吸了一口煙，鼻腔里吐出了嗆人的煙霧，“我早上吃早點的時候在工廠門口撿的...零成本。”

“你跑哪去了，我們正想找你呢。”面包店門口，莊沐凌一行人早已等候多時。蘇穆荀給李墨翟遞了塊夾著咸肉的三明治。他們在面包店門口的石階上吃起了早餐，早餐有些隨意，不過是兩塊硬面包夾著放了很多胡椒的咸肉，有些干口，好在蘇穆荀還買了蘇打水，冒著氣泡的蘇打水似乎讓這個昏暗的早晨變得清爽了幾分。

“我剛剛問到了，8號城寨那邊確實有一個‘友誼亭’現(xiàn)在走過去用不了多久了。”莊沐凌說著，喝了一口蘇打水。

8號城寨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在穿過了一排排宛如城墻般的工廠后，他們來到了這要塞般的8號城寨面前。

“友誼亭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才對啊...”莊沐凌從懷里掏出照片仔細的看了看，“該不會是...”

莊沐凌走到幾根用石板隨意疊放成的長椅面前，旁邊的墻上放著一把收好的大遮陽傘，莊沐凌把遮陽傘撐開，只見傘布上寫著三個大字“友誼亭”。

“這...這跟照片上的差別也太大了吧...”蘇穆荀湊過來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眼前這所謂的友誼亭，幾根歪歪扭扭的長椅包圍著一塊石墩，石墩的中間有個圓形的孔，可想而知是用來插遮陽傘的。

“這個友誼亭是重建的，以前的友誼亭發(fā)大水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沖掉了...”一位老大爺不知從什么地方走了過來，他身穿一件藍灰色的工人制服，看樣子多半是城寨里的住戶吧。

“那個...大爺，您知道這上面的大樓在哪嗎？”莊沐凌掏出圖紙遞給老大爺。

老大爺瞇著眼看了看圖紙上的大樓，“這不是前面拐彎那個沒人住的大樓嘛...”說著他捶了捶背，在長椅上坐了下來，“不過我勸你們最好別進去。”

“嗯？您這是什么意思”

“這個嘛...以前七號城寨有個收廢品的想進去看看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后來他就消失了...”

“真...真的？”李墨翟感到后背發(fā)涼

“誰知道呢...”老大爺?shù)哪樕峡床坏饺魏伪砬椋统隽藷煻罚吭趬Ρ谏吓距距爻榱似饋怼?

莊沐凌謝過老人，照著老大爺說的，他們在拐彎處前行了一段距離，在一片空地上，他們終于得以一睹這位銀鱒的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