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寧凌一下車就對上了駱小渡打量的目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同和她下車的夏景宸，摸著下巴思考。
“怎么了？”寧凌有些心虛，雖然昨天沒發生什么，身上的痕跡也被她遮住了，但她心里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們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
駱小渡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勁，你怎么總坐他車？而且你們總是一起上下班…”
寧凌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釋：“我們兩個人的公寓離得比較近，順路。”
“真的？他公寓不就……”駱小渡對她的說辭還是保持懷疑。
夏景宸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我住哪跟你有關系？工作報告寫完了？”
寧凌拿著包默不作聲，悄悄從他們身旁溜走。
……
陶陽拿著文件夾一副很焦急的模樣去了隊長辦公室。
寧凌若無其事的拿著熱水壺接了水，表面看著是在心無旁騖的燒水，實際上一直注意著他們。
陶陽把文件遞給他：“這個人不一般，我們可能需要上面的幫助調些資料，沒有這些一時半會兒還審不出什么。”
夏景宸：“跟宋吉有什么關系？”
夏景宸翻看著文件，這些都是緊急外調的信息。
陶陽：“我認為他有可能也參與了這件案子。”
夏景宸：“怎么證明呢？那個嫌疑人是冒充他的身份，但是他不是提供了他的身份，咱們也都核實了，還有什么問題。”
陶陽：“你不覺得后面還有更大的案子？”
寧凌沒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他，意外發現夏景宸也把看文件的目光放在陶陽身上。
不知道是夏景宸敏感還是怎樣，兩人原本沒交集的視線忽然碰到了一起。
寧凌：“我騰地方。”
寧凌一下子就移開了眼，有眼力地拿著剛泡上茶水的杯子走了出去，貼心地關上了門。
駱小渡見她出來，貼心地拉過來了一把椅子，示意她坐。寧凌也沒客氣，坐在他旁邊的位置，戴上了一只耳機，看他們做案件總結，實則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機傳來的聲音。
陶陽：[我知道你會覺得我疑神疑鬼，既然案子馬上就要結了，沒必要在乎他是誰。可你知道我為什么非要住他不放嗎？]
[為什么？]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夏景宸。
沒錯，她是在竊聽隊長辦公室里面的談話內容，并且心里有些慌亂，如果牽連到宋吉，那事情就不簡單了。
陶陽：[我特地去找了孟叔，那個嫌疑人臉上動過刀，昨天帶他去做指紋比對，結果根本對不上。這老頭根本就是在耍咱們玩。他提供的信息是他早就調查好的，甚至都是計劃好的，咱們只是調了信息，并沒有去實地考察。實際上，那人早就死了。那人是個殘疾，家里為了每個月那么點補助，一直瞞著，要不是昨晚去走訪死磕，到現在還在瞞著。]
夏景宸也有些吃驚：[怎么死的？]
陶陽：[從床上掉下來，摔到腦袋，人當場就沒了。昨晚拉回來，做了尸檢確認無誤，DNA也順便做了，就是他。]
夏景宸：[……那給他做一個指紋比對，不就行了嗎？]
陶陽：[…沒有。我們給他做了，最可怕的就是什么都沒查到，查無此人。不然你以為，我怎么覺得背后有大案子？我們能查到最近的人就是他了，我們一開始沒有細查，但是后面仔細查了資料，有一部分資料是加密的。]
夏景宸：[加密？]
寧凌的眸子暗了暗，起身走進廁所隔間鎖好門，拿出手機，進入一個特殊系統，給一位叫“暗影”的人發了一條消息。
白簡：「保證老狼安全。快降溫了，我添把柴，讓火旺一點。」
對方幾乎秒回：「收到，注意安全。」
寧凌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陶陽剛好也從辦公室走出來，兩人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寧凌拿著她的杯子回了她的位置，重新看桌子的那些文件。
夏景宸沒說話，把手里的文件翻了幾頁就重新合上遞到了寧凌面前。
寧凌不解地接了過來，隨意翻看著：“我不記得我有文件落在你那里啊。”
夏景宸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那個人交代的信息不對，重新再查的話，一開始入手的宋吉資料是最好查的，這些是他的所有的資料，上邊剛批下來，我從系統調出來打印的，還沒給別人看。你怎么想？”
“這些應該有些需要保密吧。”寧凌的聲音聽不出來什么情緒。
“是，所以先給你看了，也是上邊的意思。”夏景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明明她沒有表現，可他卻能明顯感受到，她情緒不對，又問道，“怎么說？”
寧凌自認為很冷靜地翻看著這份資料，她看過另一份有所出入的案件記錄和一份機密檔案。
寧凌：“這份資料……我應該避嫌吧。但是，宋吉已經死了，六年前，就死了。什么精神病院，就是個幌子，至于送進去的人是誰，我去查過，應該就是占個名額，保證他的檔案還正常保存調動。”
夏景宸看著她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忽然手指一頓，他看過那份資料自然知道她父親的資料也會帶一點，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他是怎么死的，車禍？但是沒有提供案件資料過來。”
“為了掩護我撤退，犧牲了。費叔叔處理的后事。這就是他們讓你先找我的原因吧。”寧凌合上資料遞了回去，“查不到他的身份嗎？指紋比對，或者DNA……查無此人，不一定這個人被銷戶了。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沒有說實話。或者他有別的目的，不只是人口拐賣這么簡單。真的把心思放在他的口供上，或許會有什么發現，或者從那個女孩身上再查查，現在去可能會查到點不一樣的，對方放松警惕了以后，肯定就能知道更多的線索。學校有教過。”
“好，我們再查查。”夏景宸笑了下，把文件塞進了碎紙機里，沒打算在給別人看，轉身去了辦公區。
等他交代完任務，再回來的時候，看寧凌拿好本子剛好往出走：“你給我安排個人，我想再審審他，萬一他能跟我說些什么呢。”
夏景宸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把她推了回來：“還要審啊，他們審了一個晚上也沒審出來什么，你有讀心術啊，你去審他就什么都說了。這不現實，是不是。等咱們的線索都找齊了，他不認也得認，是不是。這個案子基本就定了，現場跟手法都去指認了。你要是有時間不如抓緊時間看你的案宗，好騰出時間來陪陪你的男朋友……”
寧凌有自己的堅持：“這個案子它……”
夏景宸不解：“為什么非得查呢？”
“萬一我真的有讀心術呢？”寧凌笑著答道，想爭取一次，為什么不讓她去審，她去肯定可以獲取更多的信息，況且他們已經很明確地宣誓他們知曉一切的主權。
夏景宸避開她的目光，“你沒有讀心術，你也不用插手這個案子，我們會查好。”
寧凌：“你們就沒有想過是團伙作案，尸體泡了很長時間，期間還下過雨，那他為什么還要讓我們發現，只是拐賣誤殺，你沒想過嗎？隨便丟到哪里，根本不會查到他，一個黑戶，他還主動報警，圖什么啊？”
寧凌見他沉默不語，試探道：“你是知道了什么，才不同意的嗎？”
其實，不傻的人看到宋吉的機密信息都能明白，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夏景宸怎么可能會猜不到。
夏景宸默認了，寧凌笑了，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復雜：“我不可能躲一輩子，我們是人民警察，為的是人民！我若真的貪生怕死，他的警號這輩子都不會重新啟用，這身衣服不能白穿。”
夏景宸：“那你有想過我嗎？”
寧凌：“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夏景宸眼神回避，語氣有些委屈：“我不想總見不到你，很沒有安全感，那種心一直懸著的感覺你能懂嗎？好不容易熬過去了，不能總讓我這么熬著啊。”
“你很在意嗎？”寧凌反問，語氣淡淡。
昨晚她并沒有過多糾纏，沒等他回答，就回房間休息了，早上起來就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如往常。因為她很清楚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和分量真的很重。
她的爸爸是烈士，為了不連累家里人，和他青梅竹馬的妻子離婚分居兩地，很長時間都沒再見過面，原本寧凌也會跟媽媽一起走的。但是，事情不會按你計劃的走，他的背后不止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學籍調不走。
所以，她幾乎是住在和她父親有過生死之交的夏建國家里，也就是夏景宸的父親。但是，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她就是他們家的孩子，他的妹妹，可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她有她的家，她遲早有一天會回她的家。
后來，她父親出事后，她被秘密保護起來，后來得知聯系不上她的母親，原本夏景宸他們家想收養她的。但被費思源提前打好報告收養了，他膝下無兒無女，收養了她這么多年來，也沒有孩子，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
夏景宸沉默片刻：“他們的目的…你早就應該清楚，出現場回來的時候你就該知道……”
“他們的目的還不清楚，不一定非要我的命，或許，他們是想利用我，達到什么目的。我對他們來說，除了我爸爸是寧峰以外，根本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憑我現在還活蹦亂跳的站在你面前，就能明白他們并不想傷我性命。”寧凌極力勸導，據理力爭，“相信我，他們不會把我怎么樣，或許他們只是碰巧出事的時候被我發現了。不管怎樣，坐以待斃絕對不會是處理問題的最好方式。”
夏景宸重新看向她：“那我陪你審。”
寧凌的眼眸閃過一絲慌亂，還好只是一瞬間便答應了他：“好。”
——
寧凌拿好東西先他一步進了審訊室，還沒等坐下，那老人便幽幽開口：“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我幫你保守秘密，你想辦法放了我。”
寧凌警覺起來，這人也不是傻子，到現在還沒人來救他，心態有些崩潰了。這里只有她，記錄員還沒來，記錄儀也沒開。
寧凌沉住氣，把本和筆都放好，慢悠悠地坐下，雙手環胸，靠著椅背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他第一句的聲音不大，但卻足夠讓他聽見，后一句，更是直接用口型表達。
那人又幽幽開口，依舊是開口無聲：“你這件衣服不太合身，他們要是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寧凌微微一笑，眼底卻是藏也藏不住的殺意。
“放我出去，我守口如瓶。”那人認為自己對她構成了威脅，有了談判的條件，放松了許多也帶上了笑臉。
寧凌的笑容淡了幾分，“聽說你交代的身份都是錯的，不想爭取寬大處理，想直接死刑嗎？也是，死刑的話，只需要確定你真的殺了人就好了，其他的確實不重要，畢竟案子那么多，哪有時間跟你耗身份啊。”
“不是所有人的身份都見得光，萬一我的身份罪大惡極，夠我死一百次一千次的，我也要如實交代嗎，寧警官？”那人眼里滿是挑釁。
“你沒有合作的誠意，那確實沒必要，臨死之前打擾一下我們，或者給我們送一份厚禮，我們也是不介意。”寧凌收拾東西起身，“確實沒什么必要審，你也沒什么能說的了。”
看著被關上的門，那老人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便埋頭痛哭起來，但這一切寧凌都不再關注了。
他太清楚她臨走時看他眼神，只是一眼，他太熟悉了，那就是看一位將死之人的眼神。他原本以為可以談判的砝碼變成了殺死他的利劍，他活不了，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想讓他活。
可他怎么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他抬起頭看向已經關上的大門，久久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