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到和市交通方便,在火車站有很多拉客的商務黑車,七十塊錢就給送到和市火車站。喬小詩在車上補了個覺就到和市了,大白前天喜獲千金,她特意周末從臨江過來。
田心開著她的小高爾夫來車站接她,田心是典型的感情失意、事業得意,她去年在傳媒大學脫產學習一年,如今已經是正式的編導。
”嗨,大頭蝦,我本來今晚要去廣州的。為了你硬是挪了一天,現在你可真難見到一面。“田心拍著方向盤輕快的說著。
她以前說話總帶著廣東話軟糯的尾音,有些像咬著舌頭,很可愛而小女人,現在不僅口音全無變得清脆明快,反有幾分喬小詩過去那風風火火的腔調。
不僅是語音,田心樣子變化也很大,文藝青年的痕跡完全消失了,她穿著一件銀灰色長款薄風衣,很符合初春這乍暖還涼的季節,里頭是一條黑色針織長裙;帶著一對小小的鉆石耳釘,脖子上一條御本木珍珠鎖骨項鏈,手腕上是一塊浪琴嘉嵐,座位邊上塞著一個LV的NEVERFULL中號手袋。完全符合一個一線城市白領女性的裝配。
喬小詩溫吞吞的笑笑,坐在副駕上,車子有哪里一直在響,她也沒在意,直直的坐著,眼神有些輕微的不聚焦;田心看了她好幾眼,看得她轉過頭疑惑的問:“怎么了?”
田心嘆口氣,提醒她:“你沒系安全帶。”
喬小詩恍然大悟,不好意思說:“難怪它一直在叫。”一邊笨手笨腳的找著安全帶系上。
田心心里突然涌上一陣難過,她忍著、實在是忍不住了終于開口問道:“小詩,這幾年你到底過得怎么樣?你從不告訴我當初你怎么就突然去了臨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不能說嗎?你也不讓我去看你,也不多說自己。可是你做著什么樣的工作、是不是開心、有沒有人欺負你、錢夠不夠用,有沒有人追求你,這些難道不可以跟我說嗎?就算是混得不好難道告訴我就會丟臉嗎?”
相比田心的激動喬小詩過于沒脾氣了,她還是那么溫吞吞的,只稍微帶點抱歉的語氣:”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其實我還好,真的還好。“
你真的還好嗎?看你的臉色那么晦暗,衣服也是皺皺巴巴的,眼睛里一點神采都沒有,你真的過得好嗎?
可尖銳的話田心不敢說,兩個人就默默無語的繼續剩下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和市婦幼,徐大白住的是雙人間,條件很不錯,趙杉去德國出差了,大白的媽媽和她婆婆都來了,倒也不缺人照顧。
看見倆個好友尤其是喬小詩、徐大白顯得很驚喜。小孩很壯實,八斤八兩,一個吉利數字,喬小詩看了半天硬是不敢碰一下嬰兒,她覺得這小東西怎么這么小,這么脆弱,看著有些害怕。
喬小詩掏出個紅包,大白說著不要不要,她不缺這個錢,喬小詩看著就知道很不寬裕。可她硬是把紅包塞大白枕頭底下,寒暄了幾句后和田心告辭了。
實際還在和市時三個人就漸漸有了分歧,主要是趙杉對大白這兩位大學好友不怎么喜歡,他嫌喬小詩三十九中老師這份職業不夠體面,還不是編制內;田心工作倒是體面,但是趙杉眼里田心未免作風又不夠正派。
徐大白對自己男朋友自然是無話不談,趙杉很早就知道田心的故事,她大學里就和周亞同居,還沒有修成正果,自然更是不屑。他總是對大白說你不能跟一些上檔次的人玩嗎?
徐大白是她們中間第一個在和市有自己房子的,可是她的新家田心和喬小詩只去過兩次,她們買菜做飯,弄得家里一片熱鬧,也不可避免多了垃圾,下班回來的趙杉很是說了一些叫人下不來臺面的話。
自然而然,大家也就走動得少了。人人都在隨著時光而改變,即便為失去的情誼而遺憾,卻也不能回頭了。
電梯里田心知道喬小詩包了八百塊,也埋怨她“意思意思就行了,她又不缺錢,她家趙杉你知道年薪多少嗎、嘖。”
喬小詩還是只微微笑了笑,捏著自己的布袋子不說話,這帆布袋還是某公司搞活動免費送的,印著公司的廣告詞,并不小清新。她身上穿著一件醬色的外套,對她選這顏色田心也是服氣,就是十六歲的少女都很難把這顏色穿出彩,更何況灰頭土臉、眼睛腫泡泡的今年就滿二十六歲的喬小詩。
田心親熱的往她靠了靠,抓著她的頭發捻了捻:“你怎么和我媽一樣打扮,不,我媽比你還時尚些;小妞,看今晚我好好改造你,把你打造成一個大美人。”
田心在電視臺一直做娛樂節目,她對時尚深有體會,喬小詩也只是輕微笑笑,說了一句“別麻煩了”。倆人往田心的住所方向開去,喬小詩還是話不多,路過富隆廣場時她稍微有了點興趣一般,傾斜著靠在車窗上張望著:“咦,什么時候這里多出這么一棟高樓來?”
“大頭蝦你忘了這就是以前糧油公司那棟爛尾樓啊,被人接盤了,去年元旦新開業的,嘖嘖,現在是和市新地標之一呢;那個矮一點的是商場,高的是寫字樓和酒店公寓,名字特搞笑,B.S,和市現在流行的招呼都是你公司在鄙視嗎?不,傻逼才去那里呢。因為不管是商場消費還是寫字樓租金都貴得要死,不過里頭漂亮是真的漂亮,明天我陪你去逛逛?”
喬小詩搖搖頭,從那棟很有設計感的雙子大廈上收回目光,一看就是很貴的場所,這地方和自己無緣。富隆廣場是堵車重災區,這棟華麗又挺拔的大廈依然沒離開喬小詩的視線,幕墻上B.S兩個字母叫她心里微微一動。
她在哪里見過這兩個字母,絕對不是SB不SB這樣無聊的笑話,字體都一模一樣。記憶如被銳器劃開,喬小詩腦袋一陣眩暈,差點呻吟出來。
她的目光穿越回大學最后一個暑假,穿過滿是蟬鳴和綠樹的校園看到了春華園四棟303,那間風格凝重的書房里,一個漂亮又高大的少年在不停嚷著“姐姐,姐姐別看了,跟我說話嘛”,時不時還捶一下沙發扶手、腳踢一下椅子。
熊孩子吵啊吵的,鬧得正在看書的女生無可奈何放下書本。
喬小詩看到那年的自己,梳著馬尾辮,額前有小碎發飄拂下來,那時的自己多么年輕、臉龐光潔如玉,沒有一絲晦暗,雙眼明亮。
男孩子端來水果,倆人天一句地一句的閑聊著,那個年輕又滿是朝氣的喬小詩好奇的看著書房里一些照片,有一些明顯是歷史資料照片。她指著一張:”B.S,這是什么?這是英文字母吧?“
“額,這是英文小白樺的意思,前蘇聯的’小白樺‘商店專門給蘇共高層領導特供物資的。”
“小白樺?感覺楚楚可憐的。”
“姐姐,俄文里白樺和小白樺是兩種樹。小白樺更美,更修長而潔白,也認為更珍貴,在俄羅斯你對一個女性說她如同一棵小白樺,是對她最高的贊美。”
“這樣啊。”
“嗯。所以在俄羅斯以小白樺命名的一般來說都是最好的、有人間瑰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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