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的眼淚瞬間干在了臉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曲徵，又看向了曲清音，待她看到曲徵和曲清音皆同她一般震驚后，她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曲清音竟只是立為側妃！

曲清音的小臉一陣煞白，險些跪不住摔倒在了地上，她看向曲徵，似乎是在向他確認這圣旨的真假，曲徵沒料到事情竟然會朝這個方向發展，他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曲書令，接旨罷。”宣旨的公公見曲徵驚愕遲遲沒有領旨，這便忍不住開口催促道，曲徵僵硬著身子，遲疑了許久，才哆嗦著手從公公的手中接下了圣旨。

“爹，怎會如此……”宣旨的公公走后，曲府的正廳便亂作了一團，曲清音抓住了曲徵的手臂，急迫的需要一個解釋和說法。“我，我也不知，圣上他……”曲徵話說了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是啊，李驍陽并沒有告訴自己，他替李頡南立的到底是正妃還是側妃，即便他要與李驍陽理論，他也是理虧啊。

“清音，不管正妃還是側妃，嫁給了七皇子，他定是不會待薄你的。”李氏從來沒有如此解氣過，她的臉上展露著淡淡的笑容，若是將它理解為幸災樂禍也絕不為過，她走到了曲清音的跟前，看似安慰的話，還不如直白的落井下石，都是嫁給七皇子，可正妃和側妃卻是差天共地，她以側妃的名義嫁過去，再受寵，也不過是替他人作嫁衣，待正妃入了門，她一輩子便要像趙氏一般，被李氏壓得抬不起頭，若是更凄慘一些，便像范氏一般，早早便命喪黃泉，不管是哪一條路，這都不是她曲清音想要走的路。

曲清流看過了熱鬧，覺得并不精彩后，便轉身離開，往福賢院去，土地老頭兒在這時現了身，發表感想道：“一入宮門深似海，那琳妃可是要比李氏還要更加心狠手辣啊。”顯然土地老頭兒剛剛匿藏在暗處看完了整場熱鬧，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這般感嘆。“怎么，你與那琳妃還有交情？”曲清流睨了土地老頭兒一眼，他又怎么會知道琳妃比李氏還要更加心狠手辣，莫非他閑著無事便去聽墻腳么。

“交情談不上，不過小仙知道這么一樁往事罷了，話說當年……”土地老頭兒摸了一把自己那白花花的胡須，臨時充當了一回說書人，同曲清流說起了一樁鮮有人知的宮闈秘事。話說當年琳妃誕下七皇子時傷了元氣，太醫告知琳妃，以后怕是再也無法生育了。只有一個孩子的琳妃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不惜設計陷害皇后。在她生產不久后，皇后仁德，特意命人給她送去補身的湯藥，恰逢李驍陽就在她的屋子里，她才喝下后便佯裝身體不適，皇上緊張地吩咐太醫來查，被琳妃收買了的太醫便訛稱那補湯里被下了藥，對方才生產的貴妃極是不利，貴妃的身子怕是已經大損了，李驍陽聽后自然是勃然大怒，他當即廢掉了皇后，將無辜的皇后打入了冷宮。

李驍陽本想將琳妃扶為皇后，可陳太傅卻制止了他，私底下陳列了扶琳妃為皇后并無好處的數個理由，李驍陽聽后便搖擺了心思，只是為了安撫琳妃，他命太史局出來胡說了一通，說近年都沒有大吉之日利立后云云，為了國運暢通，皇后的位置便一直空缺，琳妃深知李驍陽是在敷衍她，可為了七皇子的未來，她便一直佯裝不知忍氣吞聲，再者，雖然她沒有皇后的名銜，但這些年來后宮一直由她掌管著，這個虛名要不要也罷了。

“只可惜李氏早生了幾十年，否則該讓她進宮去跟那琳妃斗一斗，看到底誰的心腸更黑一些。不過，這種傳出去要掉腦袋的宮闈秘事，你是如何得知？”曲清流驚訝女子可以惡毒到這種份上之余，又驚訝這土地老頭兒怎么會知道如此多的內情，總不能是琳妃夜里說夢話泄露的罷。

“不瞞神君，小仙同司命星君是酒友，司命星君不時便下凡來和小仙小酌兩杯，這酒多喝了，司命星君便忍不住同小仙吹噓自己寫的命數比凡間的戲本子要精彩得多，這一來二去的，便也知曉了不少不為人知的內幕。”土地老頭兒笑得有些難為情，倒也別說，故事他聽得倒是起勁，不時還慶幸自己沒犯什么大錯被貶下凡歷劫。

“那下回司命星君再來尋你小酌，不妨也叫上本神君湊熱鬧，好讓本神君也問問司命星君，他到底將我的命數寫得如何曲折離奇。”曲清流臉上帶著笑，眼里卻蘊藏著殺氣，合著那司命星君也是如此將自己的快樂建筑在他的痛苦之上？

范氏一生過得凄慘，定是因為遇上了他。

可悲，可嘆，更可恨。

土地老頭兒話說多了自然是要閃到了舌頭，他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便忙地閉上了嘴巴，不敢再接曲清流的話，他悄悄咪咪地又隱到了地下去，消失在了曲清流的視線范圍中，司命星君可要自求多福，千萬不要在最近出現到曲清流的面前，否則他可不敢擔保，曲清流會不會動手打他，即便他打不過他，土地老頭兒諒司命星君也絕不敢還手。

“神君，他們為何將你喊了過去，是不是欺負你了？”曲清流沒有帶上桃灼去湊那個熱鬧，桃灼便一直苦等在福賢院的門口，遠遠見著了曲清流，她便急忙朝他跑了過去，緊張兮兮地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

“他們想要欺負本神君，怕是還要再修煉上個千百年，我不過是去湊了個熱鬧。”曲清流臉上的表情含義太過于深奧，桃灼是半點也沒看明白，可聽到曲清流說沒被欺負，她的心便也就放下了，這才心思好奇別的事情，“是什么熱鬧呢？”

“過兩日你便知道了。”曲清流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曲府就猶如是一個戲臺班子，每天都上演著精彩的戲碼，曲清流沒有牽涉其中，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桃灼不明白曲清流的話是什么意思，可很快，她便從那些嘴碎的下人口中聽到了曲清音的婚事，又或者說，那個關于曲家大小姐的笑話。李驍陽賜婚后，曲府上下非但沒有舉杯歡慶，反倒是一片愁眉苦臉，沒有人敢在曲徵面前提及任何有關于那樁婚事的事情，曲清音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不知道她到底是喜是憂。

如今曲府里的人大致分為四種，一種愁，一種喜，一種看熱鬧，一種事不關己。桃灼是曲府里的例外，她根本不明白，為什么曲清音要這般，這難道不是一樁喜事么？她不是喜歡七皇子么，她既然已經得償所愿了，為何如今又要覺得不快呢？

賜婚的圣旨頒下了三天后，李頡南登門做客，這是他第二次來曲府，身份卻有了極大的改變。曲徵這會正在書房對著一堆典籍嘆氣，聽到了下人的通傳，他的臉又拉下了一些，他還真是不知道該用一種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李頡南。他曲徵的一張老臉，這幾日在朝堂上算是丟盡了，官僚們雖然沒有在他的面前說，但他知道，私底下，他們都在笑話他。

“老臣拜見七皇子。”不管如何，李頡南人已經在府上了，他除了招待之外也別無選擇，“幾日不見，曲書令似乎是憔悴了些許，莫不是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曲徵要向李頡南行禮，這回李頡南卻再沒有阻止他，他目光淡淡地掃過曲徵的臉，似乎是話里有話。

“得七皇子關心老臣惶恐，不過是因為這幾日賤內身體不適，老臣為了照料她，有些缺眠罷了。”曲徵將李氏拉出來作了擋箭牌，只是表情不太自然。虧得下人在這時候端來了熱茶，他才稍緩了一些尷尬，他看了正要退下的下人一眼，朝他吩咐道：“七皇子上門做客，快去把清音叫過來。”

聽到吩咐的下人微微怔了怔，應了一聲后，便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地去了曲清音所居住了福銀院，他極是忐忑地敲了曲清音緊閉的房門，“大小姐，七皇子來訪，老爺讓你現在過去。”來傳話的下人聲音并不小，他話已經說完了好半響，可房間里面卻沒有半點動靜傳出，那大小姐該不會想不開了罷？傳話的下人緊張地將耳朵貼在了門上，想要聽聽里面可有什么動靜，他的耳朵才剛湊近，便聽見咯吱一聲細響，門從里面打開了。

“你這是在做甚么？”曲清音的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那傳話的下人當即嚇得跪在了地上，忙地向曲清音解釋道：“對不起大小姐，小的只是擔心你。”傳話的下人抬頭去看曲清音，這不看還好，一看那眼睛便再也挪不開了，曲清音將自己關在了房間里三天，他還以為她會像曲徵一樣，夜不能寐導致面容憔悴，食不下咽導致面黃肌瘦，可他料想的這些，通通都沒有出現在曲清音的身上。

她穿著一襲淡藍的衣裙，頭上并無多余的首飾，僅有一根月牙形狀般的白玉釵子點綴在墨黑的秀發上，素雅得來又不失高貴，閉門三天，她變得更加的容光煥發光彩照人，貌美更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