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易水在浦城機場取了網上預訂的能在美國使用的SIM卡，在排隊托運行李、取機票的時候，有人輕輕在后面拍了一下馮易水的肩膀，馮易水轉身一看，原來是劉姓老夫婦，這多少有些意外，但馮易水還是和他們熱情地打了招呼。原來這對老夫婦交房之后，回鳳城老家呆了兩天，然后也來浦城轉機赴美，巧的是和馮易水竟然是同一航班。馮易水對這兩位老人很有好感，因此便邀請他們同坐一排，兩位老人欣然同意，他們正擔心語言不通可能會給他們帶來的麻煩。

航班是美聯航的，機型是波音772，看起來并不算新，幾乎滿員又讓機艙內顯得有些擁擠，乘務員看起來與國內有很大的不同，雖然并不年輕，但那種笑容看起來非常真誠、友好。馮易水放好行李，坐好之后，給黃惠琪發了信息，確認飛機準時起飛。在收到黃惠琪的回復之后，他才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安靜地坐好。這個時候，他又想起張柔嘉來，這次美國之行他獨自一人，卻能安心許多，就是因為張柔嘉動用了私人關系，請求黃惠琪承擔起“地接”的任務，想起這些，馮易水的臉上又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

飛機剛剛進入巡航模式，乘務員就開始發餐盒，兩位老人坐在馮易水旁邊，小聲地互相交談，同時也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偶爾也會問馮易水幾個問題。馮易水幫他倆點好餐后，自己也要了一聽可樂，加了冰塊，餐盒的味道并不算好，但顯然已經高于馮易水的心里預期，他一邊吃一邊和老夫婦閑聊幾句，雖然他們年紀不小，但是對很多事情的看法卻并不保守，甚至不輸他這個“年輕人”，這讓馮易水意外之余，還是有些敬佩。

餐盒剛收完，乘務員就拉下遮光板，馮易水告訴兩位老人，這是在幫助乘客調整時差。馮易水幫兩人調整了座椅，調低了空調溫度，可馮易水自己卻怎么也睡不著。他盯著前排座椅背后的小屏幕，看著飛機的航線圖發呆，不知是早上的咖啡在起作用，還是自己對時差過于敏感，他坐那里，毫無睡意。飛機平穩定地飛行著，在嗡嗡的發動機所產生的轟鳴聲中，馮易水看了幾集美劇，以及一部超長的電影，直到BJ時間接近深夜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馮易水醒來的時候，已是乘務員再次推著餐車經過他的身旁了。遮光板打開時所產生的強光讓他的眼晴還有些不適應，馮易水迷迷糊糊地要了美式早餐，黃油炒蛋、煎土豆和烤香腸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讓他幾乎沒有任何食欲，直到喝下兩份黑咖啡之后，他整個人的狀態才算恢復了七、八成。旁邊的老夫婦卻是胃口出奇地好，看起來休息得不錯，馮易水還在亂翻著炒蛋的時候，他倆幾乎都快把早餐吃完了，還多要了兩份橙汁。

飛機開始下降，晴朗且沒有云彩的天空，一下子望出去好遠，陌生的大陸逐漸清晰起來，老夫婦兩人伸長了脖子，透過旁邊的小窗戶，邊看邊小聲議論，不時發生嘖嘖的感嘆聲。馮易水替他們兩個填好了“入境卡”，閑著無聊，也就跟著東張西望起來。

飛機落地還在滑行的時候，馮易水快速地換了手機卡，運營商信號顯示是半格的T-Mobile，他給黃惠琪發了信息，黃惠琪也馬上有了反饋，她說自己還在路上，算算時間，差不多剛剛好。

通關的隊伍排得很長，有序而緩慢地向前移動著，輪到馮易水的時候，他的邀請函和十年簽讓他快速地通過了，馮易水特意跟坐在通關臺后面的非裔官員打了招呼，說他后面那對老夫婦是來美國探親的，并不會講英文，那位官員很爽快地核對了護照、簽證以及各種信息之后，讓他們一起通過了。兩位老人高興地跟著馮易水，并不斷感嘆有人幫忙真好。

從到達大廳走出來的時候，老夫婦一下子就看到前來接機的他們的兒子，三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老夫婦拉著馮易水不住地感謝，老夫婦旁邊的年輕人也客氣地上來自我介紹。

“你可以叫我Kevin，我在San Mate工作，我家就在San Jose旁邊，有空歡迎你來做客!這次太感謝你了，一路上都在照顧我爸媽！”Kevin看起來三十歲上下，只穿著一件T恤，結實的手臂幾乎要將衣服撐破似的，一看就有經常鍛煉的習慣。

馮易水上前和Kevin握了握手，“我姓馮，馮易水。其實我也沒幫什么忙，叔叔和阿姨都很厲害，沒有我他們兩個也能順順利利地來美國。”

Kevin笑著看了父母一眼，又對馮易水說：“馮先生是來這這開會？還是旅游？有車去酒店嘛？”

還沒等馮易水回復，老先生馬上在旁邊搶著說：“送一下，送一下！送小馮去酒店！”

馮易水抬了抬自己的手機：“我是來出差……真的不必了，有朋友來接我，剛發信息給我，說已經在停車了?！?

三人見馮易水有同伴來接，也就沒再堅持，Kevin留了自己的電話給馮易水，拖起父母的大行李箱，和馮易水揮手作別。

馮易水把Kevin的手機號輸到手機里，等了不到三分鐘，黃惠琪就到了，淡綠色的小毛衣，黑色的束腰九分褲，淺棕色的平底小皮鞋，跟她向馮易水描述的分毫不差。直到見了黃惠琪本人，馮易水才知道為什么張柔嘉調侃說黃惠琪是林黛玉了。黃惠琪并不算高，但人卻很瘦，顯得很是高挑，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雖然沒怎么打理，但讓人看起來卻也非常舒服，特別是那雙眼睛，顧盼生輝，像會說話一樣，之前在電話里聽到的那種江南特有的柔軟的話語，和今天眼前的這個形象天衣無縫般結合在一起，呈現出一種“事物本就應如此”的舒適感。

馮易水正在盯著黃惠琪看的功夫，她快步走了上來，把手一伸：“馮叔你好，你比我想像的年輕多了。”

馮易水握了一下黃惠琪伸過來的手，溫涼如玉的感覺很舒服，可這感覺還沒持續幾秒，“馮叔”這個稱呼差一點讓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嗯……張柔嘉到底是怎么介紹我的？”

“你是她遠房表叔，不對嘛？我聽錯了嘛？”

“這可真是我親侄女?！瘪T易水小聲嘀咕了一句，“好，馮叔就馮叔吧?！?

黃惠琪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多問。直接引著馮易水，向地下車庫走去。黃惠琪開的是一輛福特野馬，明黃色的車身，酷炫的外型，動力顯得特別強勁，看著馮易水詫異的眼神，黃惠琪趕緊解釋說，這是同事的車，只是借來用一下。黃惠琪開著車駛出了機場，導航向酒店的方向開去。一路上，馮易水看到很多類似在美劇中才會出現的場景，既熟悉、又陌生。黃惠琪開車的速度很快，在高速公路上“野馬”的發動機特別帶勁地轟鳴著，和黃惠琪柔弱的外表一丁點兒也不搭。

黃惠琪在旁邊不斷地向馮易水介紹周邊的情況，看得出來，她對這一帶非常熟悉。

“你最早什么時候可以現場面試？已經有三位候選人通過了電話溝通。”跳脫的思路讓黃惠琪又說到了工作

“越早越好。”馮易水隨意回了一下，他的心思卻完全不在工作上。他一邊望著旁邊空空的車道，一邊問：“為什么不走旁邊那條空的車道？”

“對喲，今天咱們是兩個人，可以走Carpool lane。一個人開車都習慣了。”說完，黃惠琪轉向路邊空得多的車道，快速向前開去。馮易水其實只是好奇地問問，他根本不知道美國的交通規則。

“你在飛機上休息得好嘛？沒有時差嘛？”

“完全沒有?！瘪T易水自信滿滿地說道。

“馮叔你不會是第一次來美國吧？”

馮易水點點頭，他不明白為什么黃惠琪要這么問。

“今天白天千萬別睡覺，堅持到至少晚上10點！”黃惠琪給了一個建議，馮易水嗯了一聲，他覺得這事一點兒難度也沒有。

到了酒店，馮易水辦好入住，黃惠琪在大廳里找了個座位，拿出了筆記本電腦，把近期候選人的情況又跟馮易水過了一遍。

“目前通過玥城那邊電話面試的三個候選人，預計都是在專家工程師的級別，在評估中的還有兩位，也差不多是類似的級別?！?

“有沒有更資深的候選人？”馮易水和黃惠琪說過很多次，他們這次的終級目標是找到能給輝揚帶來重大變化的候選人。

“有，不過咱們剛剛同步了輝揚最新的技術戰略和未來的規化，這些資料我們也要同步給候選人，給他們消化的時間。目前我們與兩位頂級互聯網公司的基礎技術資深總監有聯系，在等他們的反饋?！?

“大概什么時候會有結果？”

“樂觀估計是三天到一周左右?！?

“都是華人？中文溝通沒有問題吧？”

“是的，我們都是按既定的規劃，都找的是華人候選人。”

馮易水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剛剛想問的問題，似乎一下子從他的腦海里消失了，他怎么也想不起來。直到這個時候，馮易水才意識到，自己并非對時差毫無感知。馮易水努力克制自己的睡意：“那從明天開始現場面試吧？”

“好的，我們讓候選人到這家酒店來吧，就在大廳等你？”

馮易水向四周看了看，酒店的大堂還算清靜，幾處沙發相隔的位置也還算遠。黃惠琪的建議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為了幾個人的面試，訂酒店的會議室有些沒有必要。

黃惠琪合上了筆記本電腦，“那你先休整一下，我約好候選人給你發信息……記住，白天千萬不能睡覺?！?

馮易水再次感謝了黃惠琪，送走她之后，他對美國的新奇感漸漸沒那么強烈了，隨之而來的，就是揮之不去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