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搬出去跟你男朋友一起住？”

“是啊，淼淼。”張愛菡雙手合十道，“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才說，因為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猶豫。”

“真是要死了。”晚上吃甜品時兩人的對話還在夏淼淼的腦海回放，她敲敲腦袋，想著自己跟余薇夸下的海口，簡直快窒息了。

“你……真的沒事嗎？看著病好像還沒完全好？”鐘修竹看著她犯蠢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夏淼淼沒有發現他宛如看智障的眼神，點頭道：“大概是甜食的治愈效果，沒想到睡一晚感冒突然好了。”

“不要瞎想，只有藥才能治病。”鐘修竹放下筷子，抬頭看她，“說吧，什么事，怎么想到找我吃飯？”

兩人正坐在餐廳里吃午飯，夏淼淼聞言咽下嘴里的飯，放下筷子，雙手合十道：“我想請一天假，拜托！”

“寧愿生病也要堅持訓練，現在卻跟我請假。”鐘修竹疑惑道，“你應該也知道這段時間訓練很關鍵，隨便請假會給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沒辦法，這個周六必須得請假。”夏淼淼讓自己眼神盡量顯出誠懇看著他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上節目的前一天。”鐘修竹拿紙巾擦嘴道，“這樣說話的你真的很勇敢，這樣做的你更是充滿了勇氣。”

這一刻，夏淼淼完全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她一聽這話，猜測著這事估計沒戲了。

“去吧。”

咦？

夏淼淼生怕自己的聽覺出錯了，瞪大眼睛看他：“你這是同意了？”

鐘修竹托腮點頭，在看到她高興的樣子后，突然道：“你的演技太差了，訓練可千萬不要落下。”

“知道啦，你放心吧。”夏淼淼拍著自己的胸口保證道，“我一定會努力的。”

“希望如此。”鐘修竹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一口，安靜地看著她興奮的樣子。

但很快夏淼淼就擺脫了興奮的狀態，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我真是瘋了，這有什么好高興的。”

她說的這句話在她請假的那一天由站在衣柜旁的張愛菡再次說出：“這有什么好高興的。”

但是，這一次夏淼淼完全不在意，還是哼著小調，站在整身鏡前比劃著衣服。這歌仔細一聽還是她接下來參賽的曲目。

“我說，既然分手了，那還不如不見面。”張愛菡進一步道，“你沒聽說過嗎？什么女的提出分手后，被男友捅刀，這樣的新聞都不算新鮮事了。”

夏淼淼聽完皺起眉頭，回頭看她道：“你說的這個……我還真沒想過。你說要是萬一……”

“所以，還是別去了。”張愛菡道。

“所以，到時你記得給我打電話確保我安全。”夏淼淼同時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張愛菡很想把手里啃著的蘋果扔到她臉上，“希望這次不是見你的最后一面。”

“安啦。”夏淼淼側臉，小心戴著自己最喜歡的一對星星吊墜的耳環。她整理著首飾突然看到那個小小的十字架，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它放回了首飾盒里。

為什么一定要見面？

夏淼淼在街上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對著一間女裝店櫥窗再一次整理自己的劉海。

因為希望最后留給對方的一個完美印象吧，讓完美的自己活在他的記憶里。

“OK！”夏淼淼對著玻璃中的自己微笑，這才繼續往前走。

這時她想起墨菲手機發的語音：“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陪到我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看一看。”

夏淼淼很想當面為他一句為什么，為什么選擇這個地方？

但是等她真的到了密城中心大廈，看到已經站在大門附近等她，正抬頭望著夜色的墨菲時，她發現自己對答案失去了興趣。

這個跟她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傳說中的恐怖生物，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似乎也跟他身旁走過的人類沒有太大的區別。

“來了？”墨菲看到她走過來道。

“來了。”夏淼淼微笑。

“那走吧。”

“哦，好。”

夏淼淼感覺到一旁的墨菲對自己似乎不甚在意，就連眼神也沒什么交集，好像只是自顧自地走著。她第一次感覺到走在他身邊特別不自在。但是，夏淼淼不知道的是從剛剛開始，墨菲就在回憶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站在樓下樹旁的場景。

“哎，這么巧，在這里居然能遇到你。”一個扎著馬尾，嘴里吹著泡泡糖的外國女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她握著自己的頭發甩了甩，眼神挑釁地看著墨菲。

“你跟著我干嘛。”墨菲看著她道。

“誰跟著你，我也是到這里玩的。”來的正是羅拉，她也不理會他的問話，轉頭看向夏淼淼，“你好，我是這小子的好朋友，好到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的那種，所以你要是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我。來，讓我們交個朋友吧。”

她國語說得真好，只聽聲音說她是本國人完全是可信的。夏淼淼在內心感嘆道。她想著下意識地伸出手，卻被一旁的墨菲牽住放下。

“這里沒有你的朋友，廢話就說到這里，既然你是來玩的那就趕快去玩你的吧。”他說著繞過她就往前繼續走。

羅拉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遠處的背影，又吹了個泡泡。她沒說謊，她確實是自己過來玩的，只是“恰好”約在同一個地方而已。而現在……

她往另一個方向看去開始招手，她等的人來了。

“以后要是遇到她不要理會她，裝作沒看進就好了。”兩人進了中心大廈，墨菲依然牽著她的手，他正忙著解釋道，“不要跟她有任何的肢體接觸，什么交朋友要握手之類的千萬不要去做。”

夏淼淼跟著他進了高速電梯，站在一旁低著頭聽他念著什么諸如“羅拉是個危險分子”之類的話。她感受著手被他拽得緊緊的感覺，再一次對他的世界產生好奇：吸血鬼生活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樣的？說起來剛剛那個女的也是吧？

隨著電梯快速地將他們從地面帶到觀光層后，墨菲松開了彼此的手。夏淼淼跟著他站到了玻璃前，整個城市的夜色完全映入她的眼中，她整張臉快趴在玻璃前，眼睛像要放光：“哇！”

墨菲側頭眼含溫柔地看著她發亮的眼睛，夏淼淼的視線鎖定在眼前由一棟棟建筑組成的燈火璀璨的仿佛被縮小得可以抱在懷里的整個城市。

她輕聲道：“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我的腳下。”

突然，她仿佛看到什么東西一樣指著城市東邊的方向道：“你看那里！”

“怎么了？”墨菲沒有看眼前的夜景，而是盯著她看道。

“那里！三年后會建成一個超級大的游樂場，按照計劃，會有一個超棒的摩天輪哦！”夏淼淼興奮地好像要往上蹦一樣，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道。

“你想去？”墨菲神色很平靜道。

“想！特別想！”夏淼淼眼里似乎將整個城市的燈火都裝進去了，晃動他的肩膀道：“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

但是，她話一出口整個人瞬間反應過來——他們哪有什么以后，她興奮頓失，眼中怔然，手也不由自主松開了他的肩膀。夏淼淼轉頭繼續看風景，但是這會兒，她看著滿目的景色卻沒有了一開始的興致，這樣的變化讓她想到了兩個人之間的發展好像也是如此。

“好啊。”墨菲認真地看向那片現在還是空地模樣的未來游樂場，“三年后，我們一起去那里見面，然后我陪你去坐摩天輪。”

“別開玩笑了，這一點也不好笑。”夏淼淼有些生氣地轉頭看他道，“做不到的事不要輕易許諾。你答應過我的……”要消除我對你的記憶。如果我已經忘記你，怎么完成這個承諾？

“我沒有開玩笑。”墨菲看著她眼中的失望，伸手將她抱進懷里道，“存在大腦里的畫面盡管很重要，但是那不是維系兩個個體間聯系的全部。”

夏淼淼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擁他，她雙眼放空道：“這話聽起來像紅線之類的玄學東西。話說這個世界都有你了，那什么月老說不定也存在……果然，一旦接受這個世界活躍著像你一樣的存在，世界觀都快坍塌了。”

她說到這里，輕輕推開他。

墨菲感受著她身體的抖動，知道她在害怕自己。他看著她眼睛低垂，雙手不由自主地抖動，瞬間想起那些足夠久遠的過去。久遠的過去在這一刻突然鮮明無比……

是啊，他怎么忘了？大概是因為剛從沉睡中醒過來，所以腦子不太清醒吧？要不然他這么會忘記直面人類需要面對的痛苦。

“我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現在輪到你了。”夏淼淼冷著臉看他，神色平靜道，她對于自己在被擁抱時克制不住恐懼而懊惱，但是她真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觸碰他，去擁抱他……而比面對恐懼本身，意識到自己在恐懼他的存在，恐懼她曾經和他相處的瞬間，這更讓她感到難以接受。

他們站在這個城市的最高處，在這個視野觀感極佳的地方，在萬家燈火的絢爛背景下，在不足一米的距離中，沉默著相互對望。夏淼淼穿著自己最喜歡的碎花裙子，看著這個讓她百般喜歡，萬般憐惜的對象，說出絕不是約會該有的話語，也是今天她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在這里結束這一切是最好的選擇。趁我還沒真正對你感到恐懼，或者只剩下恐懼。”

在她說話的時候，墨菲迅速調動力量匯聚在眼中跟她對視，一瞬間還說著話的夏淼淼眼神變得空洞一片。一秒后，她眨眨眼看著他，戒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比起第一次見面猝不及防的失效，這一次力量生效的時間出乎意料快，效果意想不到的好。墨菲眼睛不轉地盯著她看，大概明白了：為什么那時候他的力量會失效，因為他想要它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