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如果有什么是吳法一直所執，不能放下，那便是這首蘇軾這首詞里所說。

修真去偽存真，渴望斷了情欲念，以求長生。

吳法能淡然的放下許多，卻唯獨放不下一個人，一個他覺得很是有趣，讓他明白什么是情愛的一個女人。

彼時不懂愛，只是覺得身旁有一個能說會道，事事能想到你心窩的人，很是有趣，而且，她的一言一行，讓你覺得總是出乎意料，會忍不住咧嘴傻笑。

一個人是很難讀懂另一個人的，即便能揣摩到一個人的行為舉止，卻很難揣摩到一個人的情感內心。

吳法兇巴巴的外表，一直給人一種硬朗強悍，從來不需要愛情，也不知道情愛是何物的感覺。

實則不然，所有的冰封，其實，都有一段刻骨銘心。

吳法在宗門危機，面對強敵時，不曾動容，在入了陣法之后，面對詭異的時光倒轉、返老還童時，未曾動容，遇到生死之局，迫在眉睫時，不曾動容。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硬漢會一路硬到死時，吳法千古未化的兇悍模樣，此時，瞬息不見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有些局促、有些慌張...尤其是那雙美麗的眼眸亮起一道相思的愛戀時，吳法快步走上前，伸出那雙殺人無數的粗糙大手，手指微微顫抖著抹去溫熱晶瑩的淚珠。

真實，如此的真實。

這一刻，吳法放下了所有的防備，放下一個關于吳法的所有防備，關于過去和真假的防備，他就想這樣，沉淪在這里，沉淪在李世民的身體，沉淪在這個女人眼前。

“阿蠻。”

“郎君.”

當紅唇親啟，吐出那兩個熟悉的字音后，吳法終于忍不住，一把死死將她攥入懷里。

是她的氣息，是她的氣息...

吳法的嚎啕大哭，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在他們的印象當中，李世民自小頑劣，生性好動，性格堅毅強悍又足智多謀，是個重情重義的好郎君。偶爾不學無術，騎馬打獵之類。但無論怎么講，他從未給人這種印象。

“嚎啕大哭？”

“喂喂喂...過分了，小弟，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要讓我看不起你，這還是我的好兄弟嗎？”程遠山中氣十足的準備上前拉扯阻止，結果，被旁邊的張買買給拉住了。

“聽說這次吃了敗仗，死了很多人，阿兄也是死里逃生回來的，容他哭些吧！”張買買道。

“而且，聽說這一次，二郎舊病又犯了，已經失憶了好些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恢復過來。”那婦人對著程遠山道。

“王大娘，你說他失憶了？我說剛剛怎么看我的眼神，像是不認識我。”程遠山摸著腦袋正想著，忽然又誒誒的叫了兩聲，道：“不對呀，他若是失憶，又怎知嫂子的？他知道嫂子的名字哎。”程遠山像是發現了什么高興的事情，大呼小叫的跺著腳喊。

她這體格，連蹦帶跺腳，瞬間就把地面給剁裂開的感覺。

“別鬧。”王大娘一把拉住這妮子，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吳法畢竟也不是一般人，放肆大哭一場之后，連忙又放開懷里的可人，將那張熟悉的臉放在眼前仔細端詳片刻。

終于，阿蠻用拳頭錘了他兩下，道：“如此多人，如此大個，放聲大哭，羞也不羞？”

“不羞，不羞。”吳法哈哈笑，第一次覺得這個陣法真好。

“多大個人？多大個個？多大點兒聲？”程遠山似乎極其不屑的比劃了吳法的身形幾下，對王大娘他們笑道。

吳法無語，也懶得理他們，他現在就想找個安靜的地兒，跟阿蠻說些一直想說的話。于是，吳法把這個意思說出來之后，阿蠻高興的抿嘴笑，拉著吳法去了前廳側面的臥房。

“讓他們都走開。”吳法跟阿蠻說。

阿蠻紅了下臉，有些嗔怒的捏了吳法一把，然后吩咐王大娘帶仆人走開。

王大娘伺候李家多少年，早就練出玲瓏心，心下笑笑，拉著一臉不情愿的程遠山和張買買走開。

旁人散去，一間臥房內，只余吳法和阿蠻兩人。

兩人在臥榻內坐下，阿蠻紅著臉低頭，用手指抓著衣角不說話，吳法多少年夙愿實現，也樂意空耗時間，望著眼前佳人，一眼萬年。他這時候，只覺得這樣一直看下去，千千萬萬年，他都愿意。

這一瞬間的吳法腦海當中，早沒有了宗門危難和之前在這里遭遇的種種困難。即便是只有百年壽命，他似乎也心甘情愿了。

平白無故的多出百年與她相守的時間，吳法愿用長生來還。

可是，吳法難道沒有想過，在這里，他是李世民，她是長孫皇后，小字觀音婢，未來是鼎鼎有名的長孫皇后，而且，長孫皇后并未陪李世民走上百年，甚至五十年，三十年都不夠...

還有，李淵既然是他真正父親的模樣，那他的母親呢？會不會是真正的竇氏，那個大業九年，離開的人？

他的兄弟姐姐？

說實話，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只想守著眼前的事，簡簡單單，不愿多想，也不愿被打擾。

是自私嗎？

時間一點一滴，就這么自私的過去了。

日落月升，有李淵來過，詢問吳法身體，聽王大媽說起兩人在臥房，李淵笑笑也就離開了，他回來之后，馬不停滴的與夏侯端、裴寂、劉文靜等人議事，深感疲乏，安排王大娘他們悉心照料之后，他也放心的去休息了。

月光籠罩李淵背手離去的身影，一轉眼，李淵以消失拐角黑暗處不見。父親，總是容易隱沒在夜色中。李淵，也不例外。

阿蠻嬌艷欲滴的模樣，自然讓吳法想到許多開心的事情，而且，他接下來也想要試一下。吳法輕輕一推，佳人軟綿綿癱倒。

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氣息，烏云拉走月光這個八卦女，給了兩人絕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