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隊伍經過一番修整,很快排好隊形,繼續向吳越皇宮進發。
龍夜谷隨著隊伍,一路觀賞著皇宮里的盛景,雖然沒有北方的皇宮那樣的磅薄大氣,一磚一瓦中都透露出江南的精致,皇宮中花木扶疏,樹木郁郁蔥蔥。
在鋪設紅毯的青磚路面盡頭,是一段十九級的臺階,一群穿著正統朝服的吳越國大臣們一字排開站在那,站在最中間的是頭戴12旒袞冕的吳越國皇帝,因為是從屬國,十二排彩色玉珠并不是每根都是12顆珠子,而是9顆,比平常的皇帝冠冕要短一點。
龍夜谷抬起頭來打量了幾眼,只見那個高位上的皇帝看起來足有四十多歲,面容未見蒼老,身形還算穩健,氣質倒是挺儒雅,看起來不像是一國之君,倒是像一個謙謙君子。
看著他的那一瞬間,心底深處突然不可遏制地翻涌出一股沸騰的仇恨之情,腦海里不由自主地閃現出一些破碎的慘厲的畫面,東澤島的船只和住所皆陷入了火海,奮勇抵抗的東澤島居民的凄厲慘叫聲彷如在耳邊回蕩,火光的對面,是烏壓壓的官兵們,正冷漠無情地對著他們射出一只又一只的箭矢……
龍夜谷嘆了一口氣,趕緊低下頭,以免自己外泄的情緒被人感覺到,沒想到過去這么久,前身對于這些慘痛的記憶仍有如此深的執念,雖然她猶如沉睡般再未蘇醒,但是記憶卻時不時地涌上她的腦海,讓她總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痛楚。
“你怎么了?”
下了玉攆的蕭憶白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突然蒼白,嘴唇發紫,連忙皺眉問道。
什么叫血海深仇?這一刻,龍夜谷不得不深切地體驗了一把。她咽下嗓子眼差點要噴出來的熱血,故作淡定地看向蕭憶白,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
蕭憶白怔了一下,沒有忽略她那眼中一瞬間的滄桑,眉宇間閃過一絲沉重,默默地轉過身,緩步向前走去。
“如果你要報仇,我不攔你。但是,不要在婚宴上發難。”用淺淡不可聞的聲音,蕭憶白終究還是忍不住提醒她。
努力壓住住身體里不斷翻騰的氣血,龍夜谷捧著金冊玉印,亦步亦趨地跟隨在他的身后,小聲道:“放心吧,不會讓你為難的。”
本來她還打算等救出海東王再做打算的,可是現在渾身上下都在叫囂“報仇”的細胞讓她根本就控制不住,仇人當前,是誰都難以冷靜,所以,現在她改主意了!
吳越國的國君錢元総朗笑著迎上踏上臺階的蕭憶白,兩人敘了番話,便相攜著往正殿走去,兩側的官員們都依序跟在后面。龍夜谷便跟在這些大臣們的后面,慢慢地走進了裝扮喜氣的正殿里。
錢元総拉著容顏盛極的蕭憶白,那眼神里是十萬分的滿意,嘴里念叨著剛才讓他受驚了、一定會加緊追查之類的安慰之詞,從坐席上的一側,一個盛裝打扮的窈窕女子踩著細碎的步子,緩緩向這邊而來。
普通人家成親的小兩口,在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可是皇室成員們似乎就沒有這樣的顧慮。錢元総輕捋胡須,淺笑著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過來,一副老懷欣慰的表情。
吳越三公主手持一柄團扇,微微遮住下半張臉,淺笑盈盈地給蕭憶白側身行禮,柔婉如黃鶯般的嗓音盈盈響起:“妙思見過蕭殿下,在此有禮了。”
“公主客氣了。”蕭憶白斂下眉眼,淡淡回禮道。
團扇后面的面孔雖然清秀婉約,可是跟傾城絕色的蕭憶白一比,簡直是螢火和月輝的差別。
錢妙思就近看到容顏極盛的蕭憶白,更是忍不住恍了恍眼,隨即兩頰飛快浮起兩團醉人的紅暈,眼底深處全是喜不自勝的碎芒。
“哈哈哈,好了!大家入座吧,七皇子遠道而來,今兒一定要好好嘗嘗我們吳越的美食,看看我們的吳越的歌舞。”看到女兒的神色,錢元総還有什么不懂的?想當初問寶貝女兒想要找什么樣的夫婿,女兒只說要找個俊俏的,如今看看他給她找的俊俏郎君,看得出是百分百滿意!于是心里暢快,便朗笑出聲,招呼大家趕緊入座。
持著團扇的三公主淺淺彎了彎膝蓋,便緩緩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即使入座后,依舊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手中持著團扇。
端著金冊玉印的龍夜谷看了看她,都替她覺得累得慌。當然,她自己端著托盤也挺累的。
蕭憶白待錢元総坐在高位上后,才高聲道:“吾奉梁國國君之命,前來迎娶吳越國的三公主,締結兩國之好,奉上我國君上的親筆御信和冊封公主為我宗室命婦的金冊玉印,待公主隨我回到梁國,便會舉行盛大婚儀。有請君上過目。”
錢元総看著蕭憶白身后的侍女,她手中正穩穩地拖著一個托盤,看著那些金冊玉印,思緒飛到他接任國君之位時,梁國還專門派人送來十二旒九珠冕冠和冊封金印,笑容有一絲凝滯,但是那抹不虞飛快逝去,他淺笑著吩咐身邊的近侍去端過來給他過目。
近侍踮著小碎步,飛快地走到臺階下,接過龍夜谷手中的托盤,飛快地折回去。
小太監拿走了托盤,龍夜谷面前便沒有了遮掩,錢元総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她的面容,微微停滯了幾秒,似乎想到了什么,輕輕地咦了一聲,忍不住出聲問道:“堂下女子是蕭殿下你的侍女嗎?”
蕭憶白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卻很淡定地回道:“是的,她名叫金玉,是在下的貼身侍女。”
我去!金玉……就不能想個不這么俗氣的名字嗎?龍夜谷低著頭在心里腹誹。心中的警鈴也在發出警報,暗自思量著,若不是這吳越國君認出她了?可是她和海東王的那張臉相似率應該不超過10%啊……鬼才能認出來吧?要是認出來了,當庭暴起,殺不殺得了他?
算了,說過不讓蕭憶白難做的,她死不認賬好了!回頭找機會再說。
“唔……聽說剛才賢婿遭到襲擊,身邊的侍女武功很是高強,幾招就制住了賊人,我原本還在想是什么樣的侍女有如此的好身手?如今一看,果然巾幗不讓須眉,小丫頭看起來英姿颯爽,倒是不同于我們吳越女子的柔美風情,很是讓本君眼前一亮呢!你剛才救駕有功,得賞!來人吶,賜酒。”
看著一臉贊賞的錢元総,蕭憶白的心里微微一松,手心里竟然有了薄薄的一層細汗。
看著端到眼面前的小酒樽,龍夜谷簡直無力吐槽,賞什么不好?不說黃金萬兩,起碼給點實在的吧?雖然她也不指望真能拿回去,可是賜杯酒算什么!堂堂一國之君也忒小氣了!
“護衛殿下的安全乃屬下的本分,恕屬下職責在身,不便飲酒,多謝國君的美意。”
在眾人笑意盈盈的目光中,只見龍夜谷拱拳行禮,不卑不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