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婦發威(二更)
- 張燈記
- 水云朱
- 2134字
- 2019-02-03 14:05:00
小碧蓮自忖新少奶奶還是個新人,面子抹不開,又聽說只得一個寡母,依靠叔叔養大的,料她也沒什么膽識,便加油添醋把金桃半夜偷偷進花園私會男人一事說了,又說抓住她時,光腳亂發,衣衫也滿是酒漬,明顯剛剛做了丑事。
潭小燈要出言反駁,卻被金鳳輕搖的手勢勸住了,順著金鳳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腳,才發覺,右腳光禿禿的,也不知什么時候跑丟了一只木屐。
她也輕輕搖了搖頭,指了指金桃,意思即是金桃要緊。
此時十七歲的藍朱琳道:“丫鬟犯了過錯,自有主管管著,主管不行,還有管家管著,管家不行,還有大姑太太管著呢,你半夜三更把人押來這里什么意思?邀功不成?”
小碧蓮瞠目結舌。
她萬萬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新婦,居然不入這趟渾水。
“再說,你一個姨太太,半夜三更不好好安睡,在園子里亂撞什么?知道的說你捉奸去了,不知道的,也不知道會傳出什么難聽的話語呢。”
這刀子,一把勝似一把厲害,刀刀砍在肉上,小碧蓮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年紀雖小,卻不是好惹的,忍著錐心痛,勉強道:“少奶奶教訓得是,倒是小碧蓮思慮不周了。”
“那是,老太爺送上了山,解穢酒也喝了,你還口口聲聲少爺少奶奶的,自是考慮不周?!彼{朱琳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小碧蓮向來連刀子也敢動的,此刻被這位比自己還小的藍朱琳連扇三耳光,加之吳德廣又不在自己手心里,只好暫避鋒芒,低聲下氣道歉,然后要留下金桃及幾個仆婦做見證。
藍朱琳卻道金桃乃是燈小姐房里的人,相信凡事燈小姐都有交代的。
潭小燈此時才站出來,道:“太太,金桃是我遣過去看三叔的,他晚上喝醉了?!?
“去,哄鬼呢,去看什么三叔四叔需要黑燈瞎火的,連燈籠也不打?”小碧蓮嘀咕道。
她聲音雖低,藍朱琳卻聽見了,道:“你們各執一詞,我剛進府不久,人沒認得幾個,也難分辨真假,不如你們過大姑奶奶那里說個明白?”
大姑奶奶可是與藍家舅老太爺一起掌管吳家產業的人,小碧蓮還得在她手下討飯吃,自然不敢招惹,便道:“太太七竅玲瓏的人,隨便一問便知真假,何須驚動大姑奶奶?”
“呵,我現在頭昏腦漲的,問倒問不出,若是放著等大姑奶奶醒來再問吧,一來擔心你們會背地里罵我偷懶,二來又擔心金桃自尋短見?!?
小碧蓮連聲道不敢不敢。
藍朱琳瞟了她一眼,令金鳳查問清楚,自己拖了潭小燈的手,徑自進院了。
一進外間,她便拿出一雙布鞋,遞給潭小燈,道:“這雙鞋,原是做給燈妹妹的,你試試合不合腳?!?
潭小燈收著右腳,忸怩道:“腳臟著呢,待洗了腳,再穿太太的鞋子。”
藍朱琳笑了笑,吩咐丫鬟倒了熱水給燈小姐洗腳。
擦拭干凈,潭小燈一穿,發現鞋子不松不緊,剛剛好。
“謝謝太太,太太有心了。”她由衷道。
“自家妹妹,客氣什么?往后缺少什么,哪個仆婦對你不敬,只管來告訴我,我替你做主?!彼{朱琳很爽脆。
自她嫁進吳府,潭小燈還是第一次和她說話,沒想到她對小碧蓮毫無情面,對自己卻這樣平易近人,當下心生感激,咽喉一陣梗塞,只能簡單道謝。
“你年紀小,房內只有金桃一個,自是不夠的,恰好我帶了好幾個丫鬟過來,做事也算麻利,你等會兒就帶一個回去使用吧。翠竹!”
話音未落,房外快步走進一個十七八歲的大丫鬟,長身細腰,鵝蛋臉,柳葉眉,笑瞇瞇的,十分可親:“太太喚我何事?”
“燈妹妹,這翠竹,往后歸你了,你有事只管吩咐,別跟她客氣,客氣了,她不知高低,反而蹬鼻子上臉了?!彼{朱琳說著,讓翠竹收拾衣服,順手把東頭樟木箱的六盒繡線拿出來。
潭小燈向來跟金桃呆慣了,要推辭,又擔心太太不高興,只能道謝。
一路回來,大包小包的翠竹一手提著燈籠,她低頭尋找那只跑丟的木屐,卻沒找到,也不知飛哪里去了。
經過花園扶桑花樹邊,她吩咐翠竹在路邊稍候,自己去去就來,也不等翠竹答應,自己分開花叢,鉆了進去。
金桃是在園子里被抓的,那是在去三叔竹屋之前還是之后?三叔酒醒了沒有?他知道這件事情嗎?
他們本是一對,三叔肯定也想知道金桃的情況吧。
剛轉過幾叢花,潭小燈便看到了竹屋窗戶那邊火光閃爍,冒出煙霧,不由喊翠竹:“起火了,快喊人!”
糟糕,三叔酒醉打翻了燈籠?三叔有沒事?
她往前奔去,背后傳來翠竹的尖叫:“走水啦,走水啦!快來人哪!”
她跑到竹屋前時,發現門窗都關死了,濃煙不住從里面冒出來。
幸虧之前三叔教過她一個開門的法子,她忍著熱氣,俯身把門往上一托再往外一拉,門便開了。
就在這一瞬間,撲面而來的除了煙塵,還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就像以前娘親殺雞時候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
“三叔!”潭小燈尖叫道。
她以為自己叫得很響亮,其實那聲音不過是擠壓在咽喉間,如狂風中的一縷輕煙,剛一出現,便散了。
她以為自己撲進了竹屋內,其實兩條腿卻如軟掉的面條,一步也不能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一瞬間,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喊道道:“燈小姐!燈小姐!”
翠竹的手給予了她勇氣,她顫抖著聲音道:“三、三叔,他——”
翠竹往屋內望了一眼,立刻甩下潭小燈,瘋狂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嘶叫:“來人哪,殺人啦!殺人啦!”
就在方才一瞬間,潭小燈看得清清楚楚,墻上畫紙熊熊燃燒,三叔伏在地上,地上一攤血泊。
主仆二人的尖叫刺破了寂靜的夜空,花叢里幾只鳥兒也被驚醒了,撲棱著翅膀,呀呀叫著飛向遠方。
一只只燈籠,一支支火把,由遠而近,迅速從四周往花園這里集中。
急促的腳步聲,一聲聲踏著潭小燈的心。
她無力地坐倒在地。
三叔,他不過是個無心俗務、自囚于小屋的怪人,誰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