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消失在大廳里，修理者繼續坐在旋轉樓梯上，他的一左一右站著人偶蘇菲和草莓熊。

蘇菲的聲音響起：“契約游戲，結束！”

羅夏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方平，還有被吃掉的“蝦餃”父母的尸體，說道：“就不能有個人先給我解釋一下嗎？”

過了一會兒，蘇菲的聲音響起：“你想知道什么。”

羅夏想了想，說：“方平和我說過，他的契約并不屬于他，這份契約似乎和他母親有關。”

蘇菲點了點頭：“方平和那個人類幼體一樣，都是修理者實驗的一部分。修理者想要在人間創造自己的副本，所以把自己的遺傳物質注入了人類女子的體內。方平的母親是在一次召喚儀式中受孕的，而那個人類幼體，他的父母沒有生育能力，就把希望寄托于民間的偏方上。只不過，這一次實驗并不太成功，這個人類幼體發育了10年，仍然是原始的模樣，無法成形。”

“把自己的遺傳物質注入人類女子的體內……能把xing交活動描述得這么清新脫俗，我也是醉了。”羅夏評價道。

“你還有問題嗎。”蘇菲問。

“修理者為什么需要在人間創造自己的副本？”

蘇菲似乎想要開口，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屬于一具人偶的復雜意味。

修理者說話了：“你不需要知道。”

“說的也對。”羅夏把手插進褲兜里，走上前，抬頭看著高大的修理者，“來吧，要殺要剮，快一點兒，別墨跡。”

修理者似乎也沒有想到羅夏會給他一個這樣的回答，在短暫的沉默后，兜帽下發出了難聽的笑聲。

“嘿嘿，笑面男，你還真是一個有趣的人類……”

說著，他摘掉了兜帽，露出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千瘡百孔的臉，我在這里就不費筆墨形容了，讀者們可以打開搜索引擎，輸入“整容失敗”四個字，點擊圖片感受一下，然后發揮想象力，把這些整容失敗的臉糅合一下，再丑化103.67倍，大概就是修理者的面容了。

“我艸！”看到修理者的真面目，除了這句感嘆，羅夏也說不出什么了。

接著，修理者解開披風，正面全雒，露出他的軀體。

他的右臂完全由白骨組成，連一塊肉沫都沒有。

左臂則是各種生活垃圾的集合體，羅夏能辨認出來的有：碎玻璃碴、破橡膠輪胎、用過的衛生紙、吃剩的面條……

他的左腿完全是鋼鐵之軀，不過都是廢銅爛鐵，右腿的位置由一根朽木拐杖替代。

至于他的軀干部分，這部分沒有實體，只有一片由藍色微塵構成的星云，在不停旋轉著。

“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模樣的？”羅夏皺著眉，嫌棄地說道。

他剛說完，腦子中就蹦出來蘇菲之前和他說的話。

羅夏和修理者的聲音同時響起：

“沒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神明本身！”

修理者聽到羅夏和他說出同樣的話，那張非人的臉孔上露出一個惡心至極的表情，也許這是他的笑容吧！

“認為神是不朽的，是不生不滅的，這只不過是人類的一廂情愿！”

“神會誕生，自然也會消亡。我看過了太多的神，在他們的鼎盛時期，他們是如此不可一世，可是到了神生命周期的末年，他們也會絕望，也會想要延續自己的存在，這對所有意識生命都是不可避免的。”

“神到了生命周期的最后，他們的身體會腐朽糜爛，他們的精神會日益消亡，他們的神格會漸漸消散。于是，這些行將就木的神找到我，想要讓我修復他們的身體和神格。”

“你做到了？”羅夏問。

修理者身體中那片星云越轉越快，逐漸變大。

“是的！”

“我能修復萬物，當然也包括神！”

“這種修復雖然不是重生，但也極大地延長了神們的生命。可是，這其中卻又一個悲哀的事實……”

修理者一邊說著，一邊沿著樓梯走到了羅夏面前。

他的身高是羅夏的兩倍，站起來，羅夏的頭正好在他軀干中央星云的位置。

那團星云旋轉著，仿佛要把羅夏卷進去。

左上角，羅夏注意到他的生命值在急速下降。

90%

80%

70%

生命值在以每秒10%的速度下降。

同時，他的體力值也被抽空，而且無法回復。

羅夏打開裝備面板，發現所有裝備的耐久值也在下降！

“這是不是就叫做，感覺整個人被掏空……”羅夏胡思亂想著。

既然逃不掉，他干脆抬起頭，對修理者說道：“我知道你的悲劇是什么。這個悲哀的事實有一個學名。”

星云暫時停止了旋轉，修理者低下頭，仿佛在等待羅夏的回答。

羅夏瞥了一眼，自己的生命值停留在30%的位置。

“哥德爾不完備定理。”

“嗯？”

“從數學的角度來講，一個公理體系不可能做到完備，體系中一定存在一個無法用公理體系進行證實的命題。”

“對于你，修理者，情況是這樣的：你可以修復這個宇宙中的一切，包括生命、空間、甚至是時間，可是，你無法修復自己，因為這一定會涉及到自我印證，這是做不到的。”

“我知道你現在想做什么。”羅夏繼續說，“你通過契約游戲，尋找到在肉體和精神上都最強大的契約者，然后想要通過吸收這名契約者——也就是鄙人——的能量修復自己。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這種方法歸根結底還是在系統內部進行修復，而你的問題，必須通過系統外的力量解決。”

“看看你自己的樣子吧，你一定已經吸收了很多契約者的能量了，可是還是變成了這副模樣。因為方法不對，你一直都在做無用功！”

修理者身體中的星云徹底停了下來，他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

“說出你的想法……”

羅夏看到有效果，趁熱打鐵，用他最有說服力的嗓音說道：“在你自己的系統內，就算你把全宇宙的能量都吸收進自己體內，也無法修復自己，唯一的辦法是，在系統外再造一個系統，利用系統外的力量進行修復。”

“說具體些！”

羅夏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簡單來說，就是再造一個修理者！”

“說下去！”修理者的語氣顯得很急促。

“兩個修理者就是兩個獨立的系統，他們可以互相修復，從而做到千秋萬代，一統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