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相伴，秋夜微涼。

在濟平干渠渠首閘一間尚未建好的泵站管理房里，徐怡珊倚在廊柱上歇息時，便已沉沉睡去。

曾釋昭遲疑許久，坐到她身邊，讓她靠到自己背上。下午用自來水沖涼時留下的寒意陣陣襲來，此時他周身漸漸寒冷，臉頰燒得有些許紅熱。

徐怡珊睡的正熟，鼻息均勻，恐是疲倦至極。

曾釋昭努力挺直身體坐著，背后她的臉頰，溫熱滾燙，頃刻之間，他覺得自己長大了許多。

晨露打濕雙眸，曾釋昭漸漸醒來時，是自己倚靠在墻角，身上披著的是自己昨晚蓋給徐怡珊的衣服，他低頭清醒了一下，緩緩站起身，徐怡珊早已不在了。

曾釋昭快步躍出泵站管理房，向四周尋找去。

就見前方不遠處，徐怡珊正在踮腳眺望。

曾釋昭沙啞著聲音輕聲喊道：“珊珊……”

徐怡珊轉頭看到他時，興奮不已，揮舞著雙臂，高聲叫道：“快來看啊——！前面是濟西濕地——！還有海市蜃樓——！”

曾釋昭舒展開雙眼，極目遠眺，清晨的煙霧彌漫之中，隱隱看到一片水波澤國，叢林灘涂掩映其間，云蒸霞蔚之中，一輪紅日緩緩升起。

原來夜里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濟南西郊玉清湖濕地公園。

曾釋昭走到她身邊，兩人默默無語，并肩看太陽升起。

曾釋昭好似沉吟了許久，最終說：“我想學水利工程或者土木工程，如果發揮正常的話，考山大、南開、河海應該差不多。”

徐怡珊點點頭，贊許地說：“好啊。”

曾釋昭又繼續說：“將來……我是說以后工作，我也可能會回來。”

徐怡珊不明所以，但是仍點頭道：“好。”

曾釋昭看徐怡珊沒有接他的話，便很是著急，但又不好明說，就連忙問道：“你不是又想著去什么韓國日本留學吧？絕對不行！國內這么多好學校，不能出去。你……你就考山大就行……別跑遠了。”

緊接著，曾釋昭運了運氣，卻低聲喃喃的說道：“……你知道的。我媽媽……很喜歡你。”

徐怡珊忽然抬起頭，認真的注視著曾釋昭。

他側臉挺拔健朗，氣量悠長，目光恒遠，晨光涂抹在臉上，光芒閃耀。

徐怡珊看著看著忽然笑起來了，笑得很開心，覺得他很有趣。笑得聲音很大，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停不下來。笑到后來漸漸沒有力氣的時候，內心的悲傷一點一點漫延開來，在眼睛里積蓄。

她安靜了好一會，任輕風吹拂著整個世界，又慢慢的說出：“曾釋昭，你為什么一點都不像你媽媽呢？你媽媽是那么溫暖熱情的人，好的不得了，那種溫暖和開朗是很能感染人的。”

曾釋昭轉過頭盯著她，同樣鄭重其事：“我也是這樣的，我只是外冷內熱，我不是自來熟的人，我都是慢慢熟悉起來才……”

徐怡珊堅決的搖了搖頭，很果斷的說到：“你不是人心有多壞，你只是天性比較冷漠，不具備對人好的能力。你明白嗎？不是你故意不對人好，是你根本就不懂怎樣給人溫暖，怎樣讓人舒服。和你這樣的人相處……就很難受。”

曾釋昭聽到此話，心中悵然若失，眉宇間又有些不服，心中仿佛有話還未說出。

徐怡珊悠悠望著前方，面色淡然，說出這話后好似卸下了包袱，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便啟程邁開了腳步。

曾釋昭眉頭緊皺，磕磕巴巴到：“我……我能學學嗎……我

會學著……對你好。”

徐怡珊沒有回頭，卻猶如一柄利劍穿透了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