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中少年
- 百里夷陵
- 五月檸檬
- 2651字
- 2018-12-03 19:46:00
夫子看著眼前淚如雨下的安歌,強忍住悲痛道:“此刻城中只怕到處都是官兵,你暫且藏在我這思賢堂,等到合適的時機,我便將你送出城。”
安歌抬起頭,淚眼婆娑的道:“我想去看看我的父親和母親。”
夫子輕輕的拍了拍安歌的肩膀,眼中帶著一絲堅定的蒼涼道:“放心,我會替你好生打點,現(xiàn)在,怕是看不了了。”
往事一幕幕的在安歌腦海中浮現(xiàn),明明早晨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腦海里回想的卻是方才在家門口聽到的那些話“皇上下旨定了父親通敵叛國之罪。”
手中的信件,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上面,黑色的墨字在淚水的點染下暈染開來,安歌慌忙拿袖子去擦干,字跡卻越來越模糊。
除夕之夜,第一場大雪終究是如約而至,街上到處都懸掛著大紅的燈籠,好不喜慶。
安歌從思賢堂偷偷跑了出來,夜色沉沉,一場鵝毛大雪讓江陵城裹上了銀裝,安歌朝著安府走去,天寒地凍,街上幾乎沒有了人。
此刻,正是家人團(tuán)圓相聚的時候,若是有家之人,誰會在外面四處飄蕩,安歌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甲嵌進(jìn)了掌心里,血便順著手掌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血落在這白雪之上,很快又被落下的雪花覆蓋,安歌坐在安府門口獅子旁邊陰暗的角落里,仿佛在這里還能感受到家的氣息。
城門外,二匹駿馬飛馳而來,城門上的守衛(wèi)看清了少年的模樣,這才迅速的打開了城門。
呼嘯的北風(fēng)混雜著雪聲,和馬蹄聲,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駿馬之上的少年勒住了韁繩,下了馬,旁邊的隨從葉秋也跟隨著下了馬,易安一眼瞥見落在地上燒的焦黑,但依稀可見安府二個字的門匾,他是知道安府的,但是他久居夷陵城,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循著微弱的哭聲,他徑直的朝著石獅子走過去,一眼看見了昏暗角落里的一個女孩子,察覺到來人了,女孩抬起頭,那樣哀傷的看著自己。
正在此時,一隊巡邏的官兵朝安府走過來,直覺讓易安下意識走了二步,端端的站在了女孩的面前。
葉秋牽著馬站在前面,一個官兵不耐煩的大聲喊道:“什么人?竟敢在此逗留?”
安歌想著如果能被發(fā)現(xiàn),能早點去見父母,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正在此時,葉秋在一旁呵斥道:“大膽,王爺在此。”
官兵走進(jìn)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這眼前站著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朝九王爺,夷陵王易安。
易安這才緩緩的威嚴(yán)的說道,連眸子里面都帶著寒氣一般:“你可看清楚本王了。”
這領(lǐng)頭的官兵這才放低了語氣,滿臉賠笑:“原來是九王爺呀,只怪小的有眼無珠,本無意驚擾王爺,見著有人在賊人府前,便以為是其同黨呢?”
葉秋看著官兵,疑惑的問道:“方才我見著城中有好幾隊官兵巡邏,江陵城可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這領(lǐng)頭的官兵說道:“王爺久居邊關(guān),自是不曾知曉,前些日子,這安府上搜出了謀逆叛國的書信,府中老小自知罪責(zé)難逃,畏罪自盡,自是現(xiàn)如今他的一雙女兒,卻不見了蹤影,這不,城中才下了通緝令,我們才四處搜索。”
易安語氣帶了些不耐煩的道:“罷了,你們退下吧。”
待官兵的腳步聲走遠(yuǎn),易安回頭,看見女孩還是蹲坐在角落里面,略帶遲疑的道:“是你嗎?”
這張臉,易安大抵是認(rèn)得的,雖然這幾年未曾見過,那年,安太傅教課的時候,總會有一個小女孩趴在窗戶上,那張臉,看過了,便再也忘不了了。
安歌聽到方才那些人稱呼他為九王爺,微微抬頭,看著男孩那雙猶如星辰大海一般深邃的眼睛,那眼眸,看過了,自是再也忘不掉了,她自然也記得當(dāng)年宮中那個很少說話的小男孩,安歌起身反駁道:“我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易安無意多管閑事,對著安歌冷冷的道:“你走吧。”
安歌衣衫單薄,走了幾步之后,摔倒了,她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走,易安和葉秋站在原地,月光下,方才她倒下的地方,二個猩紅的掌印在雪地里十分蒼涼。
葉秋在一旁提醒說道:“王爺,宮宴怕是要開始了。”
易安和葉秋騎上馬,朝著宮中飛奔而去,馬蹄濺起陣陣飛雪,二個身影,漸行漸遠(yuǎn)。
二人幾乎快到宮城門口的時候,忽而易安勒馬回身,葉秋只得跟隨在易安身后,易安一路快馬加鞭,來到安歌的面前。
紛飛的大雪中,少年向女孩伸出手,一把將安歌拉上了自己的馬,用黑色的披風(fēng)遮住了安歌幾乎快要凍僵的身體,對著葉秋道:“你先去宮中稟告陛下,我片刻就到。”
說完朝自己的府中疾行,路上大雪紛飛,馬路邊一個個大紅的燈籠,仿佛都在迎接新年的到來,格外喜慶。
覃伯聽見馬蹄聲便出門,看見王爺正抱著一個人,當(dāng)下心生疑慮。
覃伯道:“王爺,今日你怎的先回府了?”
易安沒有回答,徑直將安歌抱到后院的房間,覃伯跟在易安的身后:“王爺,依著往年的慣例,您不是進(jìn)宮赴宴后方才回府,怎的今日還帶回了一個人。”
易安在覃伯耳邊說了幾句話,覃伯立馬明白了:“王爺放心,老奴這就去辦。”
易安正準(zhǔn)備出門,覃伯看到了易安衣服上的血跡,提醒道:“王爺,還是先更衣再進(jìn)宮面圣吧,這衣衫染了些東西。”
易安這才瞧見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跡,這才回了房間,換了衣服,匆匆往宮內(nèi)趕過去。
每年只有正月里,九王爺才可以回江陵城待上半個月,與從小撫養(yǎng)他長大的孫太后團(tuán)聚,四年前,易安被封為夷陵王,封地劃在了南梁和北蜀二國交界的夷陵城,南梁和北蜀邊界之地多有摩擦,九王爺也是統(tǒng)領(lǐng)邊界的大將軍,陛下給了他二萬人馬的軍隊。
前幾日白帝城的戰(zhàn)報傳來,孫理全帶領(lǐng)的三萬兵馬及時趕到白帝城,擊退北蜀,白帝城這才轉(zhuǎn)危為安,元帝自是十分高興,安太傅一案在朝堂之上經(jīng)過一眾大臣的商議,終究是定下了通敵叛國之罪。
易安一路風(fēng)雪趕往宮中,入殿之時,只見一眾人等早已位列其座,元帝位列首位,徐貴妃和莊妃位列一側(cè),孫太后,襄陽王,武陵王,岳陽王各一邊,其余眾妃子和太子,二皇子,四公主,十公主及各位皇子公主一側(cè),以及永安長公主,利亭侯蘇尉,永寧郡王王君才各一側(cè)。
易安行禮道:“臣弟參見陛下。”
元帝看了看風(fēng)塵仆仆而來的易安,笑著說道:“今日是宮宴,九弟就不必拘泥了。”
易安繼而轉(zhuǎn)身看向?qū)O太后道了聲:“母后。”又看向?qū)γ娴奈淞晖醯懒寺暎骸鞍烁纭!?
襄陽王易重,封地在襄陽城,八王爺易紀(jì),封地在武陵城,岳陽王易詧,封地在岳陽城,他們與自己一般,都是年關(guān)之時回到江陵城小住。平時之日,皆是在封地之處鎮(zhèn)守,說是封地,其實是與交界的北蜀和西魏相互抗衡而已。
當(dāng)年兄弟九人,自湘東王易志,也就是如今的元帝登基之后,便只剩了自己與八王爺,以及侄子岳陽王和襄陽王二人,當(dāng)年太子易統(tǒng),于三月間游后池,乘船采摘芙蓉,與一眾姬人蕩舟,落水后被救出,不料傷到大腿,未及即位而卒,只留下了易重和易詧二子。直至后來,武帝去世,湘東王便登基,是為元帝。
想來也是可笑,若不是還有一絲價值存在,只怕是自己會和其他的皇兄們淪落至一個下場,想至此處,易安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喝的是酒,入喉間的卻是陣陣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