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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芍藥云雀

樂正余亦站在清暑殿外,夏公公彎腰恭敬走來:“陛下叫侯爺先去御花園的沉香亭等候。”

他道了謝,轉(zhuǎn)身往后花園的方向行去。

沉香亭外的牡丹開的極其嬌艷,他在亭中靜坐盯著那盛放的紅花,最后目光還是落在那方的芍藥上,上前細瞧著欲滴紅媚的花瓣上沾惹的細雨,迎風(fēng)抗雨,頑強的明艷著,他頗為憐惜的將紙傘移了過去,以致自己半身都被雨水打濕。

夏侯南斗自遠處而來,便瞧見這場面,只遠遠便喊道:“你走了,它又要落入雨水之中,何必冷了自己,換它一刻溫暖?”

樂正余亦收回傘轉(zhuǎn)身看去,夏侯南斗身邊只跟著寥寥幾人,夏公公都不曾帶著。說話便越發(fā)肆無忌憚開來:“我不過是一時憐惜而已。南斗你又要訓(xùn)我嗎?”

“我朕的訓(xùn)話你何時聽進去過?”

他只是笑,待他走來二人一起進了沉香亭,夏侯南斗瞧著他面無三兩肉的模樣,立刻揚起怒氣:“這段時日在宮中歇著。你這個身子要好好補補。”

“有什么好養(yǎng)的。宮外好吃的東西多了去了,再說了我還要和花影妹妹對酒當(dāng)歌呢,哪里有空在宮中閑渡。”

華貴若冠玉的男子終究還是沉下表情,不再裝作無關(guān)緊要,對著四面的人道:“你們都先下去。”

一時間偌大的御花園除了千萬花枝,便僅有他二人了。

夏侯南斗盯著他皮下顯而易見的青筋,頗為擔(dān)憂的問道:“南宮告訴朕,你之前墮入冰火湖之中寒氣入骨,如今可養(yǎng)好了?”

小侯爺立刻翻了個白眼,頗為不滿的道:“南宮那個藏不住話的家伙。”

石桌被猛地拍響,夏侯南斗壓不下怒意的指著樂正余亦道:“若不是南宮無意將你墮入冰湖之事告訴朕,你還打算瞞著不成?”

他閑然自若,多為無畏道:“也不是想要瞞著,就是覺得沒必要說,說了你們都要擔(dān)心,而且我現(xiàn)在不是好的很嗎?半點事情都沒有。”說著還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身強體壯。”

“面無四兩肉,衣裳都快要撐不住,你怎有臉說出身強體壯這四個字。”

小侯爺失笑,單手托腮道:“所以啊,我告訴你干什么呢?你知道了就會嘮叨我,你比我娘還啰嗦。”

夏侯南斗被他面上的無所畏懼弄得語結(jié),只得冷哼:“別和朕廢話那么多。在宮中把你這身子養(yǎng)好再滾,你若是思念你那花影妹妹,朕叫她進宮來陪你。”

樂正余亦見他生氣立刻討好的彎著一雙若月牙的眸子,順手折下庭外的一朵牡丹,那牡丹開的極好花蕊紅地像是指尖冒出的鮮血,清香撲鼻,他伸手將牡丹的花瓣一片片折下:“那……我中午要吃牡丹糖糕,南斗叫他們再幫我做一份耙牛肉可好?”

“你來宮中何時缺過牛肉?”

小侯爺從懷中摸出一赤紅色芍藥花紋的香囊,順手將花瓣裝入的香囊之中,口中似有若無的道:“南斗你不用擔(dān)心我。”他低下頭細細的摸著綢緞上的精細繡花:“我這次殺的三個是勁敵,所以難免廢了心神,所以才會瘦的這樣厲害。”他將香囊收入懷中,歪著頭陽光明媚的笑道:“你要我在宮中養(yǎng)一段時日那就養(yǎng)一段時日,若是這樣你覺得安心的話,我留下也無所謂。”

“你愿留下?”他稍有些驚愕,平日里余亦就算是逃也不愿留在宮中過夜,如今離開一月歸來后就有這樣的轉(zhuǎn)變,叫人生疑。

瞧著他面上不解的表情,樂正余亦嬉皮笑臉的露出一排小白牙:“我發(fā)現(xiàn)我有點舍不得花影妹妹,等劉暮兩家除掉,我可能會在京中留一段時日。”

“說到底是為了那個姑娘?”

樂正余亦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本以為在京中的日子會難熬,見到從前的人也會很郁悶難受,哪怕我裝成我爹的樣子,心中對長陽城也多是反感,想著速速將事情做完,可是……”破云見日般溫柔的笑在他唇角揚起,瞧著溫順,可那雙暗藏桃花千萬的雙眸之中又是如火的叛逆。

余亦是乖戾又張揚的。

“和她在一起,我又覺得,這樣也很好。”他的目光與夏侯南斗的視線對上,樂正余亦輕笑起來:“我終究是要走的,可總想著在她身邊多留一段時日也好。南斗,我覺得我喜歡她。”

難得是夏侯南斗并未直接了然的說這賜婚一事,更未曾急躁喚他停留,只是望著余亦面上退去虛假多情魅意的外殼的真實笑意,最后了然轉(zhuǎn)過視線,盯著沉香亭外花自飄零綿綿細雨一片初夏景色。

“看來,朕也應(yīng)該好好謝謝她。”

樂正余亦更笑:“我還以為你會順?biāo)浦劢形伊粝履亍!?

萬人景仰的陛下,伸手捏住余亦的肩頭:“走也好,留下也好,你不必活在朕的期待之下。在朕的心中你與南山都是弟弟,甚至朕的心中你比南山還要重要一些,朕只期望你能不被亡靈牽絆,當(dāng)真陽光明媚起來。”他苦笑:“朕也知道,咱們都回不去了。可日子總要過下去。”

夏侯南斗的手停在余亦脖頸上的顯露的青筋上,目光也落在那處,最后頗為歉意道:“有時候是朕太過急躁……可身為兄長總要替你思量未來,你這小子又這么乖戾沒規(guī)矩……”

樂正余亦笑說:“長兄如父。”

一直苦著臉,怒著心的陛下也展開笑顏,那么無奈可笑的開口:“知道就好。”

雨勢連綿,樂正余亦眼前有些犯虛晃,摸著自己的肚子道:“南斗你能不能叫他們先給我拿些點心啊。”

“怎么了?”轉(zhuǎn)頭便能瞧見余亦雙眼失焦的虛疲模樣。

“我兩天沒吃飯了,一回來還沒有來的急吃飯,就來找你們了。現(xiàn)在我餓的有些眼花。”他脫力趴在桌子上:“你看我多么的愛你們,犧牲了自己的吃飯時間,先過來報平安。”

夏侯南斗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被氣笑了。

清暑殿中樂正余亦吃下了第三碗,當(dāng)真是餓了許久,夏侯南斗正他同他說些什么,他一一應(yīng)下了。

夏公公前來通報,說是暮皇后前來請安。夏侯南斗暗自思量了一番,最后頷首:“叫她進來吧。”

樂正余亦只管低頭吃飯,并不對旁的事情上心,只是對夏公公說了自己上次送交后宮女官制作芍藥云雀,夏公公立刻道會叫底下的人取來。

余亦留在偏廳里面繼續(xù)吃飯?zhí)顫M肚子,夏侯南斗走到正殿與暮皇后有的沒的說了許久。

“陛下不留臣妾用膳嗎?”她笑意明媚:“臣妾也許久未見綠綺侯了。”

夏侯南斗笑道:“朕與綠綺侯正在一處商議家事,皇后若是無事還是回宮吧。”

“既然是家事,臣妾有何聽不得呢?”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公公進來稟報:“陛下,月嬋長公主前來請安。”

夏侯南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低下頭沉沉一笑:“請公主進來。”轉(zhuǎn)頭望著面前的暮皇后道:“既然如此,皇后也一起用膳吧。”

樂正余亦在偏廳將一切聽入耳中,無奈冷笑一聲。

夏侯月嬋是個急性子,肚子里倒是藏不住話,坐在席上,望著余亦清瘦的模樣,免不得心中窩火。又憶起前段時日南宮昭雪無意吐露出余亦被人追殺墮入冰火湖一事,寒氣入骨發(fā)燒燒了一日一夜才清醒過來,清醒過來便得知行舟門出事,拖著病體處理門派中的事情,而門派之中的事情也是平陽將軍等人鬧出的。

都是暮劉兩家害得余亦這般模樣。

這新仇添舊恨夏侯月嬋直覺心中那把火猛然飛升直直的燒進眼底。

她夾起一片牛肉,將那牛肉放進余亦的碗中:“你多吃點。”而后又對著身后的宮婢道:“去叫廚房燉些滋補湯水來,只有牛肉和蔬果算是怎么回事。”

宮婢們立刻福了福身子,轉(zhuǎn)身去辦。

她冷瞧著面前的暮皇后,小公主眼中凝了如雪的涼意礙于場面還是忍了下去,又給余亦夾了一些菜,這般殷勤示好,鬧得余亦都不太自在。

“月嬋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啊。”他停下筷子不解的看去:“你突然待我這般親近……”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多為焦慮的問道:“我有些堂皇啊,你有事情便說,莫要行出這個模樣。”

“本公主怎么個模樣了?”她氣的拍了筷子:“待你好,你還矯情上了?”

樂正余亦也是失笑,放下碗筷一臉無辜半怒的道:“我說你們夏侯家是怎么回事兒啊,每每和我說話,陛下生氣摔書拍桌子,南山摔筆摔酒壇,今天你又摔筷子。我欠你們家的嗎?你們真是一家人。”

夏侯月嬋的怒意被男子的責(zé)備徹底激上來:“你被人追殺差點死在湖里,本公主如今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有何不對?”

月嬋的話將桌上平靜的氛圍攪去,夏侯南斗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暮皇后的神色,只見暮皇后本低頭吃著白灼后又慢燉的蔬菜羹,聽到追殺二字立刻頓了頓,倏然抬首頗為擔(dān)憂的上下打量起面前的余亦。

夏侯月嬋并不喜暮皇后這樣的眼神,樂正余亦也不大習(xí)慣被女子這樣注視,只得低下頭接著吃飯,手方方碰到碗筷,手腕就被夏侯月嬋握住,他下意識的就要抽回,卻還是慢了一步,衣袖卷起,大大小小的傷口被藏在繃帶之下,繃帶之上隱隱可見血跡斑斑。手臂上的傷處就這般暴露出來。

夏侯南斗也不禁蹙眉。

傷痕暴露在眼前,這是夏侯月嬋立刻委屈橫生,眼眶都紅了起來,她本以為只會是疤痕之類的東西,不知會是這樣多的還未痊愈的傷口。

“你這是怎么弄的?”她顫著聲音責(zé)問出聲。

樂正余亦素來巧辯,此刻卻是無意暴露,本想瞞住,如今只得嬉笑道:“練功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不是大事。”

正巧夏公公端著那套首飾進門,打斷了此刻飯桌上詭異的氣氛,樂正余亦得了救星松下一口氣。

余亦接過那首飾盒,似孩童得了新奇玩意一般歡喜新奇,將那錦盒小心揭開。

芍藥云雀的圖樣端的便是女子的千嬌百媚,他細細撫過那精致雕刻的臂釧,短釵,耳墜,頸鏈,還有一串極為特別的手鏈,那手鏈上連著一枚紅寶石精雕的指環(huán)。芍藥模樣艷紅,云雀銀色爭輝,當(dāng)真是精巧絕倫,靈動明珠。

小侯爺拿起那扣著指環(huán)的手鏈,細細的看去,銀鈴輕響,似竹間林籟,清脆的一聲霎時心曠神怡。指環(huán)上的紅寶珠被雕成了芍藥的模樣,寶珠的光在晨光下格外明媚似天邊紅霞生緋,一縷紅光就這樣落入余亦的雙眸,恰是桃花灼灼隨風(fēng)而舞瑤山爭艷,他嘴角勾起一抹歡喜天真的笑意,凝的便是令三春失色的魅意,美的驚心動魄。

他說:“有勞女官們了。比本侯想的還要好。”

夏侯月嬋的目光這才從余亦的面上移開,落在那首飾上,頗有幾分羨慕和渴望,抬頭對夏侯南斗道:“皇兄你好生偏心啊,余亦求你首飾,你就將這么好的首飾給了他?”她半是賭氣道:“我往年得的首飾還沒有此物一半美呢。我可是你親妹妹呢。”

就連暮皇后也當(dāng)真眼饞起來:“臣妾宮中的首飾也比不得此物半分呢。皇上待侯爺當(dāng)真是極好。”

夏侯南斗卻笑了:“哪里是我偏心,這圖樣是余亦自己畫的,朕只不過叫尚服局的女官們打造罷了,你們?nèi)羰钱?dāng)真喜歡,叫余亦割愛。”

樂正余亦卻將那首飾盒緊緊的抱在懷中,一副護著犢子的模樣:“陛下你國庫里有那樣多的好東西,搶微臣的做什么?再說了這芍藥可是七夕的情花,是送心上人的物件。豈能輕易送人。”

暮皇后聽此眉宇立刻添了幾分愁欲:“這么聽來侯爺是有心上人了?”

夏侯月嬋瞧著她眉眼多出的憂慮,立刻得了寶般笑道:“我說你一個男子要這首飾做什么?原來是為了你的花影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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