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收起短劍，平靜地注視著梁恒。

梁恒安靜片刻，忽然笑了，“我沒想到，現在的你，居然與圣光閣一樣無情了。”

“多謝夸獎。”何清說道。

“來吧。”

梁恒閉上了眼睛，心中平靜到了極點，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何清卻依然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出手。

后方，萬影宗那些士兵死死盯著何清，盯著這群通化境強者。一個個士兵手中都提著武器，雙目赤紅。

“盟主？”

幾位通化境高手出聲詢問，他們也搞不清楚，何清究竟會如何做出決斷。

何清說道：“萬影宗的人不好管，所以不要指望我會放過誰，哪怕是投降者。”

“所以你如果不投降，我會屠城。”

梁恒豁然睜開眼睛，“你說什么？”

何清重復了一句，“我要求你投降。”

“投降，或者整個萬影宗覆滅，今天由你來選擇。”

一片安靜。

梁恒笑了一聲，說道：“你瘋了。”

甚至，就連諸多天盟高手，乃至于半夏都看了何清一眼，想要從眼神中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假。

“給他一刻鐘考慮時間，如果不投降，就開始行動。”

何清擺了擺手，對身邊的光頭男子說罷，徑自遠去。

梁恒終于認真了起來，眼神前所未有地凝重。

他看著何清的背影，說道：“我不相信你能做出這種事。”

何清不再理會他，倒是對其他天盟高手揮了揮手，說道：“韓長老幾位留在這里，其他人隨我一起去圣光閣。”

半夏最后看了一眼梁恒，而后跟著何清離去。

蘇曉不關心這些事情，自然不會發表什么意見。天塌了她都不會在乎，只是安靜地跟隨著何清。

梁恒眉頭越皺越深，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光頭長老攔在身前。

“小子，時間只剩一半了，考慮好了嗎？”光頭男子一臉壞笑。

一刻鐘當然沒那么快，但他身為陸家的一把手，自然很容易察覺到何清的想法，不會真的給這個家伙留一刻鐘的時間。

如果要做惡人，他覺得自己更擅長一些。

“你又是誰？”梁恒冷漠說道。

“陸家總提督，暫待陸家掌門。”一位將領適時上前，平靜說道。

看著一群人隨著何清離去，梁恒沉默了。

......

這次前往圣光閣的都是高手，行進速度極快。

不到一刻鐘時間，天盟便離開萬影宗駐地，再次行進了三百里。

看著平靜的何清，半夏終于忍不住問道：“如果他不投降，你...應該不會真的要屠城吧？”

“當然不會。”

何清沒說話，蘇曉卻是插嘴說道。

哪怕是在當年滅圣光堂的時候，何清都放過了大部分圣光堂修煉者，只是把最有威脅的那些人干掉了。

以她對何清的了解，他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半夏認真地盯著何清，眸子黑白分明，她想要聽何清親口說。

何清剛想說話，卻忽然挑了挑眉，手中的傳訊法器傳來一陣波動。

“他投降了。”何清說道。

半夏眨了眨眼睛，說道：“所以，你是在騙他？”

何清笑了笑，覺得心情不錯，于是伸手在半夏光潔的額頭彈了一下，笑道：“傻啊，他不相信我，你難道也不相信我嗎？”

半夏噘著嘴揉了揉眉心，心想你們這些家伙果然都喜歡騙人。

何清沉吟片刻，道：“非常之時，就要用非常手段。如果他真的不投降，我確實打算更進一步。”

“如果真的被逼到了屠城的那一步，那又如何...”

何清還未說完，一只手便伸了過來，捂著他的嘴巴。

半夏收回手，微笑說道：“既然沒有發生，就不要再去做什么假設。世界安好，你也能安好，就足夠了。”

聽著這些略有深意的情話，其他人目不斜視，全都裝作沒聽到。

蘇曉默默地低著頭，沒有說話。

半日之后，天盟一眾來到了圣光閣前。寂靜了很多天的圣光閣，今日重新熱鬧了起來。

那道被何清破壞掉的白玉石門，如今已經被換新。只是仔細看去，還能發現一些沒來得及修補的裂縫。

而圣光閣內部的一些戰斗痕跡，也沒來得及被清理，不少殘破的樓閣依舊靜靜盤踞在那里，默默守望著時光。

曾經遍布各處的巡邏士兵，今日也全部不見了。整個圣光閣無比清冷，只有鳥雀在嘰嘰喳喳地叫。

很顯然，圣光閣確實已經空了。

“沒有陣法，也沒有埋伏。”

幾位高階陣師以及前哨匆匆趕來，對著天盟的諸多將領說道。

光頭長老點了點頭，“圣光閣氣數已盡，一起進去吧。”

何清微微點頭，也沒說什么，從正門直接走了進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還是何清第一次正式進入圣光閣。之前的那一場突襲中，他一心求死，并沒有來得及看圣光閣的內部布局。

出乎預料的是，一路沿著斑駁的石路行進了十余里，依然沒能看到一個人。

一群高手就這樣來到了圣光閣主殿，因為只有這里，還能感覺到些淡淡的陣法波動。

圣光閣主殿用黑紋巖堆砌而成，整體呈現著古樸暗沉色彩，顯得莊嚴而又肅穆。

清亮的腳步聲在光滑的石階上響起，在整個大殿內回蕩。石階看起來很光滑，顯然已經被無數雙腳印踩了很多年。

“真的沒人了嗎？”

有人心中泛起了嘀咕，堂堂圣光閣，居然落得如此冷清的地步，著實太詭異了。

光頭長老一眾，則是在行走中漸漸散開，欣賞那些來自遠古的壁畫，以及那歷經了滄桑歲月的石雕。

亂界發生過很多事，經歷過很多災難。每一尊石雕，都是一個故事。

何清則是一直帶著大部分人向前走，來到大殿最深處。

終于，他看到了人，而且還是熟人。

一位白衣男子正在偏殿的陽臺上，為一束折陽花澆水。

察覺到身后的動靜，他這才轉過頭來，看向了何清。

正是若影。

“好久不見。”若影放下花灑，微笑說道，就像平時一般從容。

何清靜靜地看著若影，他發現這個人越來越無法看透，就算是動用碎神體，都無法感知到若影的真實境界，只能察覺到一絲淡淡的危險氣息。

“其他人呢？”何清問道。

“被我驅散了。”

何清說道：“現在知道后悔了？”

若影笑了笑，說道：“他們已經算是投降了，不投降的都選擇了自殺，整個圣光閣已經是你們的了，只有我還在等著你。”

“當然，我不是來給你道歉的。”

“呵...那你的意思是，臨死前也要與我天盟作對？”

何清身邊，一位天盟高手唰地抽出長劍，凌厲氣息攝人。

面對著整個天盟，就算是圣光閣主在世，都要掂量一番，更別說只有這圣光閣雙圣之一。

何清搖了搖頭，示意眾人安靜。

“你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不該對我浩清學院發動進攻。”

經歷了學院毀滅，親友死去，何清現在已經平靜了很多，能夠坦然對待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痛。

一切終究會過去，無論是傷痛，還是喜悅。

若影說道：“圣光閣的宗旨便是統一大陸，連閣主都壓不住，我自然也管不了什么。”

何清看著他，說道：“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篇雪花是無辜的。”

若影笑了笑，“我沒有替自己開脫的意思，遵守圣光閣的意志，是我的責任。而且如果不是內部出了叛徒，加上我們對你們的誤判，這場戰爭本應十拿九穩。”

這般說著，他語氣微微一頓，看向蘇曉笑了笑，問道：“蘇曉姑娘，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蘇曉低著頭，半掩在何清身后。

圣光閣有今天這般凄慘，她有很大一部分功勞。只是看著冷清的圣光閣，她很自然地就聯想到了當年破敗的蘇家，不想再去回憶，也不想做太多理會。

她只知道，能幫何清做些事，便是對的。

看著為東海立了大功，卻依然在保持低調的蘇曉，若影暗嘆了一聲，想起了一句詩。

猶抱琵琶半遮面。

只是這把琵琶，是圣光閣的索命之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