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顏走進休息室,找到了消毒水和棉簽給白宙。
“你們倆今天出門的時候似乎沒看黃歷。”
余晨離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這不是有你嗎。”
林夕顏陷在沙發里,氣鼓鼓的:“兩個都是啞巴,被罵成這樣愣是一點兒也不回嘴。”
余晨離笑了,他起身繞到林夕顏身后,給他捏肩賠不是。
“錯了錯了,以后不會了。”
林夕顏瞬間又后悔說那話,小聲嘟囔:“我不是怪你們的意思。”
宴會正式開始。
宴食、宮舞、伴樂、禮品一一呈上、林海殷和希落一直跟在都格愛爾的身邊,連賜座都是離皇帝最近的。一方面是貼身保護,另一方面也突出對東西兩校校長的重視。林海殷帶著林夕顏認人,浮沉間也喝了不少酒。
后半場,除了重大的十幾位官員依舊陪在都格愛爾皇帝身邊,其余小輩都在下場自娛自樂。
都嶧端了杯白葡萄酒,來到林夕顏面前,笑說:“林校長很看重林小姐。”
林夕顏回:“老師對大家都一視同仁。”
“總歸還是有些偏愛的。”都嶧問:“林小姐平時都喜歡些什么?”
“兵器、石頭。”林夕顏想了想,補充道:“還有睡覺。”
都嶧笑了一下,說:“睡眠確實很重要。”
“林小姐剛來新星學校沒多長時間,還習慣嗎?”
林夕顏沒再接他這些毫無營養的話了,她淡淡地盯著宮墻上的一幅著名的油畫,開口問他:“殿下對新星學校怎么看?”
都嶧對林夕顏這無厘頭的問題問愣了一瞬,隨即答,“新星學校是我國人才輸出基地,也是我國最堅實的軍事力量。”
“那殿下怎么看新星人類?”林夕顏扭頭看著他:“是殺戮機器,還是怪物?”
“東西兩校的學生今天在您的宮殿都受到了非人的歧視,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兩位校長帶我們過來。供大家消譴嗎?”
都嶧愣住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旁邊有親信急急忙忙過來向都嶧說了什么,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黑,努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于失態。
“抱歉,林小姐。”都嶧向林夕顏微微欠身,“是我們招待不周,這件事情我會給貴校一個交代的。”
林夕顏往后退了一步,行了個禮:“殿下憂心了,”隨即離開了。
都嶧握緊了拳頭,將酒杯里的白葡萄一飲而盡,正當他放下酒杯準備離開時,卻在人群中對上了余晨離的視線。
他慵懶地靠在柱子邊,一派倜儻不羈,卓爾不群。
余晨離朝他舉了舉杯,挑釁地笑了笑。
都嶧挑了挑眉,他朝余晨離走去,若無其事地站在他的身邊,看向二樓權貴們所聚的看臺。
“林校長今天沒帶葉陽來。”都嶧說。
“東西兩校的交流賽快到了,校長給他安排的事情很多。”
“林校長是想讓葉陽遠離政治舞臺嗎?”
“殿下多慮了。”余晨離笑了笑,“只是能者多勞而已。”
都嶧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是遲頓,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你和林夕顏是什么關系?”
余晨離知道林海殷讓他替葉陽來的原因,笑了一下,回:“還在追。”
“為了什么?我可以給你。”
權力,名望、財富還是地位?他都可以給他。
余晨離疑惑地皺了皺眉,像是聽到了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他回道:“因為我愛她啊。”
這個答案超乎他的預料,都嶧頓了一下,良久,他慢悠悠地開口:“那我們就算公平競爭了。”
余晨離看了一眼都嶧,笑:“在情感的角逐場里,從來就沒有公平二字。”
他喝掉了杯子里偽裝成酒的果味飲料,信步離開了。
都嶧站在大廳中央,這里人群攢動,魚影沉浮,權利和利益不斷交織著,起起又落落。
——
林夕顏從沒問過林海殷,為什么收她為徒。
葉陽說,林海殷在很久以前就關注她了。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就做了決定,仿佛篤定了她不會拒絕。
“等我畢業了,我想離開新星學校。”林夕顏移了步象棋,吃掉了林海殷的炮。
“去哪兒?”林海殿并沒在意這顆被打下的棋子,接著部署著自己的棋盤。
“不知道,哪兒都行。”四年的時間,足夠她改頭換面,不受任何一方勢力的威脅。
“留在新星學校吧,等你畢業了,我把這個送給你。”
林夕顏看著林海殷手中的將,眉間繞著些許不解。
“這個不應該給葉陽嗎?”
林海殷笑了笑,他指了指林夕顏面前的將,說:“你面前的,才是屬于他的。”
話落間,一子下定,棋局勝負已分。
林夕顏不滿:“老師明明說要教我下棋,這才須臾,就結束了。”
林海殷指了指一旁全神貫注的余晨離,說:“這家伙十歲時就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你都是想精進棋藝,讓他教你便是。”
林夕顏歪頭,怪不得之前怎么都下不過他。
“你呀,在賽場上,在戰場上,都要好好聽隊長的話。“林海殷收拾著棋盤道。
“你呢,也不要指望她會全聽你的。默契這種東西,還需要慢慢培養。”
余晨離垂了垂眸,說:“校長肯栽培我,我很感激。”
林海殷起身,擺了擺手:“故人之子,多少也該提點些。”
余晨離詫異了一瞬:“校長認識家父?”
林海殷回:“你母親懷你時,偶然見過兩面。”
“我母親……”
林海殷看著余晨離,發覺他有心結。
“你很像你母親,胸懷寬廣、不急不徐。你應該再像她一些,她比你開朗豁達。”
林夕顏撐著頭,她想起自己的母親,忽而笑了出來。
“笑什么?”
林夕顏回:“我媽媽也很豁達,不過她豁達的原因是有仇當場就報了,從不委屈自己。”
林海殷笑了一下,感慨道:“未來,是你們這些小輩的,我們都已經是后浪了。”
林海殷說這話時,才四十歲。
城堡里的最后一支交響曲也落下了尾聲,賓客也盈盈散場。
“校長的棋,下地很出神入化。”余晨離自從在休息室出來就一直在發呆,直到現在,才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林海殷的棋,不是下給林夕顏看的。是下給他看的。
他的每一步,都落在了余晨離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改天讓老師跟你下一場好了。”林夕顏嚼著嘴里的糖,不在意地說。
余晨離笑笑:“有機會吧。”
“希藍,后悔來到新星學校嗎?”
“不后悔啊,突然問這個做什么……”林夕顏一愣,下意識地才反應過來自己應了些什么。
她回頭。
余晨離站在路燈下,眉眼彎彎,正沖著她笑。
一如十年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