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清河回到家中的時候，Lucy正在為他準備晚餐。榨汁機不斷地發(fā)出的聲音讓他再一次預(yù)感到又要開始吃那粘稠的“綠色食品”了。

他徑直走到廚房門口，看著榨汁機里翻滾的綠色液體，感覺那東西已經(jīng)在他的胃里翻騰了起來。

“又要吃了？”他倚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著Lucy永遠挺拔的身影。

“是的，柯先生。”

“反正藥都不吃了，我就不能吃點自己想吃的嗎？”柯清河有些撒嬌的口氣，問著面前的機器“保姆”。

Lucy側(cè)過身來看著他：“不好意思，柯先生，我不能讓你在體檢的時候出現(xiàn)不良癥狀。所以，我必須保證你的飲食健康。”

“行行行，我明白。”柯清河回過身正想要離開，又回了過來，“Lucy，買下一個智能機器人需要多少錢？”

Lucy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仔細地看著柯清河：“柯先生，我這里有智能機器人制造公司內(nèi)的詳細的報價，你可以打電話具體詢問，需要我?guī)湍油▎幔俊?

“不不，不用，我就是隨便問問。”柯清河剛說完，突然留意到Lucy眼神的變化，“放心，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會做到的。”

Lucy點點頭，繼續(xù)放心地做起手頭的事情。

柯清河走到書房，打開電腦，上網(wǎng)搜查了一下各個機器人公司對各種型號機器人的報價，在瀏覽完后，長長地抒了一口氣。一個智能機器人的價格并沒有他想的那么昂貴，更何況目前都在全面推廣期間。這是那些特殊需求的機器人價格更高一些。

雖然價格對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是他只是有些奇怪。從前那個充滿冒險精神，喜歡挑戰(zhàn)的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怎么開始猶豫起來了。

他摸了一下口袋，發(fā)現(xiàn)和石嵐的那張照片沒有了。

“糟了，去哪了？”他急忙翻遍所有口袋，但是就是沒有，自從上次和Aya見面以來，他一直沒有取出過照片，應(yīng)該在外套的口袋里啊。

難道……

“柯先生，你在找什么？需要我?guī)兔幔俊盠ucy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嚇了柯清河一跳。

“沒，沒什么。”柯清河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滿腦子都是沒有了的照片。

“沒事的話，你可以下樓用餐了。”

“等等。”柯清河叫住了她，“你有沒有見過我一張照片，在這件衣服的口袋里？”

“柯先生，什么照片？”Lucy看著他，眼神有些無辜。

“一張女人的照片……”

“沒有啊，柯先生，你有放在其他地方嗎？”

“……”柯清河記得就是在這里，沒有理由會健忘。他只好揮揮手：“沒事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柯先生。”Lucy離開了書房門口。

柯清河呆坐在書桌前，電腦的屏幕還亮著，帶動了網(wǎng)頁的新聞面，跳出了最新的新聞。

“揭秘荒蠻之地”

這條新聞很吸引他啊，柯清河突然清醒過來，順勢點了一下標題，跳出來的頁面讓他更醒目——“當前頁面無法訪問。”

好吧，這就是他現(xiàn)在所處的世界。

“滴答。”

他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柯清河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Aya發(fā)來的信息。

“到家了嗎？你還好嗎？怎么不聯(lián)系我啊？”

這一頭的柯清河，剛剛緊繃的臉一下子綻放了笑容，對著手機屏幕打出：“我早就到了，有點事情晚了點告訴你。”

剛發(fā)送，他又想了想，緊接著又打出另一條：“不好意思讓你擔(dān)心了。”

“我沒有擔(dān)心，我擔(dān)心什么。”附上了一個撅嘴的小表情。

柯清河笑她此地?zé)o銀三百兩：“謝謝你的陪伴，我們可以經(jīng)常見面。”

手機那頭等待了一小會兒，Aya發(fā)來一個笑臉，隨后：“ok。”

柯清河的心情由此放松下來，終于可以定下心來，先去吃一頓自己并不喜歡的食物了。

……

這一晚，柯清河睡得特別安穩(wěn)。

睡夢中，他感覺自己終于踏在了柔軟的草地上，許久未見如此廣闊的天地，連風(fēng)吹在臉上都是如此的溫柔，混合著泥土與青草的氣息。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呢？”一個女聲從耳后傳來。

他回過頭去，Aya站在他的身后，微風(fēng)拂過她的裙擺，隨風(fēng)起伏，她微笑著看著他，在那一片漫山遍野的野花叢中。燦爛的陽光，和煦的微風(fēng)，以及那她甜美的微笑一切都讓人心曠神怡。

“這是哪里？”他問。

“我們已經(jīng)在城市之外。”她指向遠方的一望無際說，“我們一起走吧，離開城市，離開機械裝設(shè)的世界，不管以后面對的是什么，至少，我們可以真切地感受這個世界，感受我們自己。”

柯清河看著Aya，眼前的她和以往的她有一些奇怪的區(qū)別，那種奇怪又像是一種恍若隔世的熟悉。而在她看著他的眼神里，又尋找到了滿滿的愛意，像是和石嵐熱戀中的那種溫柔。

“來，給我拍照照片吧。”Aya從身后拿出一個拍立得，要求柯清河給她拍著照。

柯清河接過拍立得，從小小的取景器里看見了Aya的半身，稍側(cè)的身材，微笑洋溢的臉龐上，一個淺淺的酒窩……

吱——相片從相機里吐出，他拿起照片甩了幾下，Aya的模樣出現(xiàn)在照片中。

“好看嗎？”她笑著說，“送給你了。”

柯清河看著照片，臉上的表情凝結(jié)了……這張照片，那么熟悉，就像自己剛剛遺失的那一張。

……

“柯先生，昨晚睡得好嗎？”早餐的時候，Lucy問。

“還可以吧。”柯清河喝了一口牛奶，看見一旁的Lucy正拿著藥丸。

“柯先生，需要吃藥嗎？”

“不，不用……”他還沒回答完，Lucy的手已經(jīng)握成拳頭，將這些藥丸捏成了粉末，然后到廚房一端，將它們處理干凈。

抬頭看時鐘上的時間，社區(qū)醫(yī)生馬上就要上門了。整整一天沒有服藥了，柯清河此時竟然有些心虛。

“柯先生，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不錯，不用擔(dān)心。”Lucy好像可以感受到他的擔(dān)心，微笑著安慰他。

柯清河笑著點點頭。

很快他的手機屏幕又閃了一下，是信用公司給他推送了一個賬單。

柯清河看著賬單最后的數(shù)字，臉色又沉重了下來。他在心里仔細盤算了什么，然后開口問：“Lucy，如果我停止治療，你覺得可以嗎？”

Lucy停下了手頭的事情，正對著柯清河。

“柯先生，你準備放棄治療了嗎？”

柯清河放下手機，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笑了一聲回答：“也談不上放棄，既然結(jié)果都一樣，還不如留下更多的時間去做一些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Lucy看著他。

“是啊。”柯清河回答：“結(jié)交一些新朋友，去嘗試一些新的事物，這樣等我真的死了的那一天，我至少也算享受過人生了吧。”

Lucy沒有回答他。

“幫我申請一下吧，我決定隨遇而安了。”柯清河面對Lucy笑了起來。

但是原本一直掛著微笑的Lucy，此刻卻沒有任何表情，片刻之后，她才回應(yīng)：“好的，柯先生。”

柯清河其實都看在眼里，他起身，走到Lucy身邊：“別擔(dān)心，你順便幫我交一份智能機器人買斷申請書給醫(yī)院，我現(xiàn)在就開始辦理手續(xù)。”

Lucy抬起頭看著他，大大的眼睛里閃爍著。

“好的，柯先生。”隨即，她的臉上又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柯清河也微笑著點了點頭。

正當他準備回樓上的時候，他又折返回來，囑咐了Lucy一聲：“哦！順便通知一下社區(qū)醫(yī)生今天不用上門了。”

Lucy接受指令，只需要通過她大腦的波段發(fā)射無線信息，就可以立即通知到同樣是智能機器人的社區(qū)醫(yī)生，取消今天的會診。

接收到取消指令的社區(qū)醫(yī)生立刻聯(lián)系了醫(yī)院，陳醫(yī)生也在同時接收到了柯清河的治療停止申請書。

他立刻給柯清河撥來了電話，驗證信息。

“柯先生，您是準備停止整個治療嗎？”

“是的。”柯清河回答。

“柯先生，您的當前狀況還是很好的，堅持治療，應(yīng)該會有良好的持續(xù)效果，我們現(xiàn)在甚至還有進一步的干擾措施，都有很好的成效。”

“不。”柯清河很果斷地決絕了，“我是真的打算放棄了。”

電話那頭的陳醫(yī)生估計還在納悶中吧，柯清河倒是心情放松了很多。

“加上我睡著的那二十年，我是真的已經(jīng)活得夠長了，我現(xiàn)在只想享受接下來的日子，不想每天都在看病吃藥中度過了。所以，請理解我。”

“好的，柯先生。”陳醫(yī)生像是在電話那頭嘆了一口氣，“我們當然是尊重您的個人選擇，不過……”

電話那頭，陳醫(yī)生像是看到了什么，繼續(xù)詢問：“您是要買斷我們的醫(yī)護機器人嗎？”

“對，是的。”柯清河回答，“這段日子她對我的照顧非常好，我希望將她留在我身邊，繼續(xù)照顧我。”

“好……這個是可以的。”陳醫(yī)生回復(fù)，“那麻煩您什么時候有空，來一趟醫(yī)院，我們簽署一些協(xié)議，才能正式完成這些申請。”

“可以。”柯清河掛下了電話。

他走到樓梯口，喊了一聲Lucy，情緒竟然激動起來：“Lucy，我們這就去辦手續(xù)吧。”

“柯先生？”Lucy應(yīng)該是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但是柯清河已經(jīng)下樓，拿上了外套和車鑰匙，迅速地打開了家門。

只見他攤開雙手，門外的陽光正好照射在他的身上，如同光環(huán)一般閃耀。

他開心地問：“不打算快點迎接自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