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說的對，十年的生活不見了，十年的孩子長大了。

莊戶人家過日子都不容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想著法子刨食吃，不覺見自己家里的孩子們就都長大了，這才騰出空來，嘆息一聲，自己也老了。

胡開子、胡訂變、吳艷子、鄭草葉、鄭小二、易小建、易文字等他們這一群孩子們，轉眼之間初中就要畢業了。

這一天，班主任老師宣布了即將畢業的事，同學們互相贈送著筆記本，都用藝術體寫上簽名，有的還噶胡著去照相館子里合影留念，當然，學校里也照了全體學生的合影。

回憶同學一場的過往，女生們被調皮男生，把頭發綁在后桌子腿上的尷尬和懊惱，好像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為了掙到考試的第一，挑著煤油燈夜戰，熏黑的鼻子，熬紅的眼睛，現在都成了同學們的笑談。

只有不舍，不想其他。

接下來就要各奔東西了，有的繼續上學讀書，有的要回家勞動。

但是，有部分孩子，并不是因為他們不想上學，也不是沒有能力上學，而且是家里的條件不允許。

各有各的難處吧！說的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點也不假。

胡翰林家里的兩個孩子都畢業了，胡翰林和劉大美，感到很幸福也很驕傲。

姐姐胡開子決定繼續讀書，她學習好，又有一個開明的父親，她自己也很向往學校的生活。

妹妹胡訂變不想繼續讀書了，她說上完初中畢業就行了，在上她也考不上大學，不如回家參加勞動，幫助家里爭工分，貼補家用。

胡翰林對二閨女的決定很不滿意，想著法的勸她，想讓她繼續上學。

而劉大美卻很高興，說是還是二閨女貼心，知道疼自己的爹娘。

吳起運家的吳艷子，一定是上學的，家里面條件好，不上的話，林大杏和她娘家哥嫂也說不過去。

易家里的孩子也有兩個畢業的，是易小建和易文字。

易小三上小學二年級時，就降了一級，因為他上學時，年齡太小了，本來就是家里沒人看他，才讓哥哥們帶著他上學的。

柳芽說讓他倆兄弟都繼續上學，將來誰考上大學，她就供備誰，她自己有能力，孩子們不用操心。

易小建和他媽說了，他不想繼續上學了，想當兵去，他喜歡當兵，讓易文字繼續上學，他弟弟易文字比他學習好。

柳芽好一頓勸說，又把他們的舅舅也請來，當了說是的了，易小建就是不聽勸，柳芽說：“不是不讓你當兵，當兵很光榮的，只是想讓你上完高中，畢業后當不當兵，全隨你的心意。”

易小建最終決定還是希望去當兵，柳芽說不過他，只好隨他去了。

鄭清水家里的孩子，一個閨女，一個兒子，都初中畢業了，鄭清水和薛茄子自然萬分高興。

這倆孩子上學，兩口子實在是不容易，這幾年家里拉著饑荒，人口又多，好不容易熬到兩個孩子都畢業了。

鄭清水和薛茄子商量說：“俺說孩她娘，俺看就讓草葉下來，幫你操持家務，讓二子繼續上學，你看行不？”

薛茄子沒說話，心意里也想叫鄭草葉也上學去。

鄭清水看到老婆沒同意，又說道：“俺不是不想讓閨女上，你看咱家的條件，你也知道。”

薛茄子說：“和孩子們商量商量看吧！”

晚上，鄭清水家里開了個家庭會，鄭草葉一聽她爹的意圖，哭著說：“爹！您就是重男輕女，讓俺弟弟上學，不讓俺上。”鄭草葉邊說邊摸眼淚。

鄭清水嘆了一口氣，看閨女哭了，自己也是疼的上，待在一邊不說話了。

薛茄子看閨女哭了，心里不得勁，就說：“上，草葉別哭了，娘讓你上學。”

鄭小二看他姐姐想上學，就高興地說道：“姐姐你別哭了，俺不上了，俺在家里幫咱爹干活，你去上吧！”

鄭小二不想上學，大小就逃課，為此挨了他爹的不少的打。

鄭小二今天很興奮，還想著多說幾句，看到他爹向他瞪眼，這才慌忙住了嘴。

最后，鄭清水家決定了兩個孩子都上高中。

說著，打算著，開學的日子說到就到了。

各家各戶上高中的孩子們，不比上初中的時候，一天三頓飯都在家里吃，家里不用另外操心了。

上高中離家遠，孩子們都只能一個星期，回家一二回拿飯。

住宿的被褥床單，換洗的衣服，洗漱用品等等，都要大人們考慮。

高中的學雜費、書本費這都是要交的。

雖然總共花不了多少錢，但是對于這些土里刨食的農民來說，就是個不小的負擔。

特別是家里有好幾個孩子，上學的家庭，更是如此。

上學的孩子們，馬上就要開學了，家長開始忙碌了。

胡開子她娘有心機，早就準備下了棉花，削價的碎花布也割了四塊，凡士林藍布也割了四塊。

劉大美原來是準備的，是兩個閨女上學用的，現在大閨女胡開子上學，她給套了一鋪一蓋。

劉大美想，雖然是二閨女胡訂變不上學了，既然是給她準備的，那就也一塊給她套了一套，免得以后挨埋怨。

柳芽也給易文字準備著，也是和劉大美一樣，早買的削價的碎花布，只是劉大美給閨女買的是紅色的，他給兒子買的是藍色的，被里柳芽沒買著，就用了以前的，重新染了染顏色，看著也和新的一樣了。

吳艷子她娘林大杏更是上心，被子、褥子、床單子全是新的，更叫人喜得是，林大杏終于懷上了，她們兩口子都覺得，是閨女給帶來的好運氣，對吳艷子更是好上加好了。

鄭草葉她娘，也忙活著，只是手頭有點緊，不方便花錢，就撿家里最好的兩套被子和褥子，撿好天的時候，拆洗干凈了，抽空都縫好了，只等上學時用了。

雖然是舊被褥，但是鄭草葉能上學，就很知足了，并不管心這些事。

鄭小二更是個馬大哈，向來是不拘小節的，這種事情本不入他的眼，那還會在乎。

開學那一天，吳萬能書記看到依河莊，又出了這么多的高中生，心中大喜，忙派了大隊的拖拉機，把這一群學生，浩浩蕩蕩的送到學校里去了。

吳萬能書記想的是，喜事還在后頭呢！過兩年這一群孩子們里，就有上大學的了，依河莊人才輩出呀！

吳萬能書記想到這里，笑得他滿臉的皺紋都快成了狗肉絲了。

又過了幾個月，征兵體檢開始了。

莊戶人家的孩子，成年后也沒有什么出路，要不就和父輩一樣，還是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要不就是出去當兵鍛煉一下自己，開開眼界，自己長長見識。

莊里的后生很多，想參軍的人可大有人在呀！所以，競爭是很激烈的。

今年報名的人數也很多，今天要體檢了，都早早的站好了隊等著。

已經過了好幾項了，也刷下了很多的人了。

這一項是量血壓，他們都過了，可是易小建并沒有過，他氣急敗壞的跑了出來，柳芽在一邊等著兒子的消息。

柳芽看到易小建朝她走來，看到他情緒不對，麻利兒的迎了上去。

柳芽問道：“小建，怎么樣？血壓怎么樣？”

易小建沮喪的說：“他們說俺血壓高了，不行。”

柳芽說：“你多點小屁孩，怎么會血壓高，一定是量的不準了，咱家里可是從來沒有血壓高的人。”

為了保險起見，柳芽麻利兒的去買了一瓶醋，讓易小建喝了半瓶子。

柳芽領著易小建去找量血壓的人，說道：“俺家里的孩子從來沒有這種病，這是量血壓的機子不準了，您在給孩子量一量吧！”

負責招兵的當官的，看著柳芽說的很懇切，又見易小建挺帥流的一個小伙子，就同意重新量一次。

那個量血壓的拿出機子一量，易小建血壓一點都不高。

都在商量著說，就依這次為準吧！上次是血壓計出現了偏差。

當官的還問其他人有沒有誤差，有的話在給人家重新量一量。

易小建被選上了。

過了沒多久，各種政審材料什么的都合格，易小建正式入伍了。

全公社的新兵，穿上新軍裝，帶上大紅花，當天就要到縣里去了，家里的親戚朋友都來送別，敲鑼打鼓的好不熱鬧。

柳芽也在送行的隊伍里，看著自己的兒子有出息了，心里面很是欣慰，又是高興又是難舍。

要囑咐的話昨天已經說了一宿了，柳芽今天只是遠遠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只和他揮手告別，而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流下的眼淚。

送走易小建，柳芽回到家里，直感到家里空的慌。

易小建當兵走了，易文字上高中好幾天才回一次家，家里只有她和易小三，柳芽感到從來沒有的孤獨和寂寞。

她突然想起了易大錘，柳芽想著，這得有多少年沒空想起你了。

柳芽去鏡子里照了照自己，感嘆到：“孩子們都長大了，俺也該老了。”

柳芽也不想做飯了，找了點剩飯吃了，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