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衣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明天，嬿兒就要進宮面圣，這該是第二次了吧。

等到明年開春，嬿兒就要徹底離開了大司馬府，進宮做她的皇后。從此之后，一道紅墻將他和嬿兒阻隔，天上人間。

雖說自己是羽林軍的一名軍侯，但是只有守衛宮門的命，快一個月了，虞青衣連皇上長什么樣都沒有見過，以后更別說能見到皇后了。

既然嬿兒已經要走了，自己留在京城就沒有多大的意義。

雖說大司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給自己謀了這么一個好差事，但是虞青衣知道，他的命不屬于宮廷，而是屬于江湖的，這是祖祖輩輩就注定的。

只是自己一走，有點對不起大司馬大人。

虞青衣實在搞不懂，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遭人陷害？身陷囹圄的時候，藍霓姑娘為什么在關鍵時候突然出現？大司馬又那么巧地為自己沉冤昭雪？

還有趙善人……雖然流露過要收留虞青衣的意思，但是并沒有當面提過要虞青衣給他做看家護院啊？怎么突然間就嫁禍于他了呢？

而且善名遠揚的趙善人，居然還為此還殺人了……

這一陣忙著報答大司馬的救命之恩，也無暇尋思這一大堆為什么？

現在想起來，整個事件還是有著很多破綻。

但是虞青衣實在找不到王莽營救自己會有什么企圖。首先，虞青衣對王莽出手相救在先，王莽后來救他，理由很充分；第二，大司馬府有黑甲軍守衛，大司馬大人身邊也不缺江湖高手，沒必要為一個虞青衣大費周章；第三，人家大司馬大人也沒有讓虞青衣做自己的看家護院，而是讓他去保衛皇宮的安全……

難道大司馬真的只是為了報答虞青衣當初在西郊白樺林的“解圍之恩”嗎？

但是待在大司馬府的這一個多月時間，虞青衣還是隱約的感受到了很多古怪。

特別是大小姐王嬿和那個小小姐小燕子。

怪在什么地方？他也說不清楚。

實在睡不著，虞青衣就準備到宮門去看看，反正今夜注定失眠，不如去換個夜班兄弟回家休息。

剛剛走出司馬府，風雪里，迎面來了一個人。

“虞公子，你還記得我嗎？”

虞青衣頓住腳步，隔著紛紛揚揚的雪花仔細看去，來人原來是以前自己委托打探消息的一個江湖人士，以“百曉生”自居的的袁瑨豐。

“哦！袁大俠，久違了。”

袁大俠袁瑨豐朝虞青衣拱拱手，說：“月余不見，虞公子高就了，袁某在司馬府和皇宮外輾轉了好久也見不著虞公子。”

虞青衣不好意思勉強笑笑：“慚愧慚愧，袁大俠最近游歷何處去了？又打探到了什么稀罕的江湖軼事？”

袁瑨豐詭秘地笑了笑，突然小聲說：“倒是聽聞了不少江湖傳聞，甚至還和虞公子有關……”

虞青衣面色一凜，環顧左右，正色道：“袁大俠得到了什么消息？青衣按照以前的價格，不不不，翻倍奉上！”

袁瑨豐哎了一聲，慷慨地說：“錢是一回事，不過袁某還真的為虞公子家的遭遇深感同情，所以還專門找人求證過，這個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虞青衣痛苦地閉上眼睛，嘴角抽出了幾下。

睜開眼的時候，兩地淚珠兒滾燙地滴落，把地上的積雪砸出了兩個小小的深坑。

然后朝袁瑨豐深深一揖，哽著喉嚨說：“久聞袁大俠俠肝義膽，虞某今日領教了，倘真找到……袁大俠就是虞某一家人的恩人了。”

袁瑨豐又是詭秘一笑，聲音壓得更低了：“虞公子，倘若真的叫做虞青公子……那么，袁某打探到了消息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大俠！”

這回虞青衣深深地彎下身子，給袁瑨豐鞠了一躬，然后激動地說：“既然大俠一切都了如指掌，在下就先行謝過。”

隨即從懷里掏出兩張銀票，雙手奉上：“這是一千兩銀票，不管這個消息是否屬實，在下都真心感激了！”

袁瑨豐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銀票。

他很自信，這次給虞青衣帶來的情報息絕對屬實，價值絕對不止一千兩銀票，而是一千兩黃金。

現在不收下這一千兩銀票，反而搞的自己的情報毫無價值了。等虞青衣核實之后，一定會記下他這份天大的人情。

袁瑨豐在虞青衣的耳邊耳語一番，迅速飄然而去，留下虞青衣獨自蹲在地上啜泣，似乎要把埋藏在心底三年多的隱痛，淋漓盡致地傾瀉出來。

直到身上已經鋪了一層積雪，虞青衣才緩緩站起身來。

……

米劍白順著冷素月手指方向往下一看，就著對面宮殿映來的燈光，果然發現不遠處的樹林里藏著一個黑影。

“呵呵，正好，現在我們成黃雀了……素月，我們跟上去，看看那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好的！”

冷素月突然興奮起來。

玩貓捉耗子的跟蹤，正是她的拿手好戲。

兩人下了半山，悄無聲息潛近黑影身后，相隔不過三十米距離。

黑影專注地凝視著宮殿正大門，卻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人收在了眼皮底下。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黑影有了動作。勾著身子，像一只夜貓子一般慢慢靠近宮殿。

那宮殿，的確是模仿未央宮的模型打造的，只是規模足足小了幾十倍，里面的宮殿也沒有真正的未央宮那么多，那么龐大。假如沒有華表柱和石犼這些皇室王權的象征，倒是很像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

宮殿門口沒有金甲軍，也沒有黑甲軍，只有幾個身著華服、腰佩長劍的人在宮門來回晃動；兩邊站著的，卻是一襲緊身黑衣打扮的殺手，手里提著清一色的斬馬刀。

要從正門進去，有點難。

米劍白要進宮去，有的是辦法，而且還不用驚動守衛宮門的這些殺手。但是他現在不想行動了，眼前的這個黑衣人，比他去查看宮殿里面有沒有小皇帝更重要。

那黑衣人似乎已經蟄伏很久了，就蜷在茂密的樹冠里，要不是樹影晃動，加上樹上積雪太多，樹冠的縫隙里透出了他的黑衣，冷素月和米劍白也不一定發現得了他，或者不一定那么早就發現他。

風雪之夜，米劍白和冷素月的打扮反而很應景。米劍白一身灰衣，而冷素月又換上了她的白色裘衣，和灰茫茫的雪地融成一片，就連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也很難注意到。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按照西漢的時辰計算，應該是亥時三刻的深夜，黑衣人耐不住了，開始蠢蠢欲動。

竄下樹冠，繞過宮門……

等黑衣人開始行動的時候，米劍白不覺驚訝了，因為對方的行動軌跡，和他之前設想的完全一樣。